他就知道這人沒一句正經話。
……
次日,穆允進宮,正式接管兵部、戶部事宜。因為大軍明日就要開拔,糧草物資兵器都必須趕在明日天亮前到位,兵部與戶部全部亂成了一鍋粥。
衛昭要忙著排兵點將,了解前線最新戰報,自然顧不上這些事,於是這副擔子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穆允身上。
當了這麼多年的鹹魚太子,縱使穆允篤信自己智商沒有問題,也願意努力去乾,但一下子接住這樣一個大攤子,且每一件大的決策後麵都涉及到無數瑣碎事宜,穆允也有些招架不住。這亦是少年第一次意識到,衛昭日日起早貪黑不知疲倦的紮根在內閣,麵對滿案堆積如山的公務仍能遊刃有餘、條理清晰的作出每一個於國於民最有利的決策,是何等的偉大與不易。他離師父的距離,的確還有好遠,他需要更努力一些,才有資格和師父並肩而立,而不是一味的躲在他的羽翼下。
但雄心與信念是一回事,時間緊迫又是另一回事。所幸昌平帝知道自己的太子是個什麼斤兩,早朝之後便親自坐鎮內閣,並把有資曆的閣老全聚到了一起,集眾人之智,給自己的太子補課兼出謀劃策。
皇帝陛下既護了犢子,又提高了辦事效率,兵部與戶部兩鍋粥總算冷卻了下來,隻偶爾咕嘟嘟冒幾個小氣泡。
太子殿下處理幾個小氣泡還是很得心應手的,昏天暗地的忙到傍晚,錢糧物資兵器總算全部到位。穆允又擬了發給各州府調糧支援前線的手函,呈給昌平帝過目。這頭事一結束,又腳不沾地的跑到京郊大營去交接糧草押運之事。
出乎穆允意料,這次衛昭安排先三軍而行、押運糧草的人選竟然是穆肇。他原本是想給穆肇爭取一個副將或先鋒官位置的。
衛昭卻直接將押運糧草如此重大的任務直接交給了這位堂兄。穆允心中自然驚喜。
穆肇已換上甲胄,正帶手下巡視運糧車馬,見穆允過來,便擺手示意眾人:“你們先退下。”
“大熱的天,你穿這麼厚作甚。”
穆肇大步上前,先皺眉對穆允身上那件領口極高的金絲緋袍表達了不滿。他在心裡已把眼前少年當作自己家的小拖油瓶對待,因而也不客氣,把劍往腰上一掛,伸手就要為穆允整理衣領。
“彆——”
穆允要避開,可惜這位敬王世子天生神力,隻隨手一扯,原本扣得結結實實的扣子便崩落了好幾顆,嚴絲合縫的雲錦衣領也隨之敞開了。
其下遮掩的痕跡自然也毫無預兆的暴露在昏暗的日光下。
穆肇:“…………”
穆允:“…………”
“這、這是怎麼回事!”
穆肇麵色青白交加,又尷尬又氣惱,還要再細看,被穆允躲開。
少年匆匆掩住衣領,不肯示弱道:“就、就是那麼回事呀。”
穆肇仍舊現在巨大的震驚中無法自拔。
“你——”
他麵色古怪至極,良久,才用力一振袖,憋出一句:“你怎如此不自愛!”
見少年一臉懊喪,不吭聲,穆肇又想自己語氣會不會太重了,嚇著了這小拖油瓶,於是放緩語調,長眉仍緊皺著問:“那個人是誰?”
但問完,穆肇自己
已然明白了答案。
這小拖油瓶雖然身份尷尬,好歹是個太子,敢肆意冒犯他的人,掰著手指頭都能數過來。除了幾個年紀老邁,應無那方麵癖好的,就剩下一個——
定北侯衛昭!
“你——你怎麼這般傻!”
思及此,穆肇愈發恨鐵不成鋼。
“就算是為了給我博一前程,你也沒必要去向他獻身啊!”
穆允:…………啊??
……
“你所言當真?”
一刻後,大帳內,穆肇仍舊不敢相信的盯著長案對麵的少年。
穆允再度乖乖點頭:“是真的。說起來,還是我主動在先的……”
“好了好了。”
穆肇實在沒耳朵聽下去。
少年握著他手,放軟聲調請求:“所以哥,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穆肇一巴掌拍開他,沒好氣道:“就算是你情我願,也、也得有個節製,這樣子成何體統。幸好今日是我,若換做彆人,可要鬨出大笑話了。”
穆肇心累兼糟心。
“對了,這次的事,還要謝謝殿下成全。”
穆允眼睛一眯,笑得像個小狐狸:“你我之間,就不要這麼客氣了。正好,我也有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哥呢。”
穆肇不怎麼想搭理他的道:“什麼任務?”
“寫信啊。”
“師父要坐鎮三軍,肯定沒時間給我寫太多信的,哥一定要多給我寫信,讓我知道你們的情況啊。不然我會擔心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嗯。”
帳外號角聲響起,是出發的信號了。穆肇此時始感覺到一絲分彆的氣氛,等歲末再回來,父王應已問斬了,整個敬王府,便隻靠他一個人支撐了。
“好。”
他略帶苦澀的笑了笑,禁不住抬起手頭,摸了摸對麵少年的發頂,答應了下來。
押運糧草的隊伍連夜出發後,次日天未亮,城門樓下雲旗招展,大軍也在衛昭的帶領下拜彆皇帝,一路除了南城門,往南疆奔襲而去。
穆允立在城門樓上,一直等煙塵散儘,南征的隊伍連尾巴也不見了,方在高吉利陪同下戀戀不舍的步下石階。
時節已至小暑,階庭長綠,蟋蟀相催,夏日最悶熱的時候真正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