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拖長了嗓音，“他們說，您愛慕您的父親，還因此和一名女大公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是這樣的嗎？”
“噗咳咳咳咳！！！”
在聽到“愛慕”這個詞時，艾爾莎就心生不妙。
果然，不等他說完，她已經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陛下？”
“沒事。”
艾爾莎接過萊斯特遞來的手帕，擦擦嘴角，順便掩飾自己劇烈波動的情緒：“他們在胡說！”
“真的嗎？”格拉迪斯看上去還有些懷疑。
“真的！”
“那就太好了！我相信陛下您的話。”人魚破涕為笑，美豔的臉孔像一朵沾了晨露的藍色妖姬玫瑰。
但艾爾莎卻笑不出來。
她萬萬沒想到，關於她和阿德萊德，還有莉莉絲的緋聞，都已經從玩家那裡傳到了格拉迪斯耳中！
既然格拉迪斯都知道了，那岡格羅他們肯定也聽說了？
還有黑暗地精，以及即將加入的狗頭人……
再往後，難道七大種族的人都要在茶餘飯後討論她和自己父輩之間並不存在的香豔□□嗎？！
艾爾莎不能接受！
偏偏她還不能在格拉迪斯麵前表現出來！
他好不容易相信自己跟阿德萊德沒什麼。
要是現在得知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不定還以為自己是在故意遮掩！
畢竟，血族在選擇後裔時，的確會選擇他們欣賞的人。
在這種基礎條件下，父輩和子嗣產生感情糾葛的先例不在少數！
甚至初代始祖和二代女王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對！
……
總之，她要表現得冷靜！
表現得若無其事！！！
艾爾莎捏緊手帕，竭力保持鎮定，甚至為了加強說服力，她還嗤笑一聲：“我沒想到格拉迪斯你連這種戲言都相信了，真是讓我有些驚訝。”
想到人魚對萊斯特的天生敵意，她又補充了一句：“像萊斯特，就從未信過這些鬼話。”
萊斯特：“……”
格拉迪斯：“是、是嗎……其實我沒信，我就是……唔，反正我沒信！我剛才是在跟陛下開玩笑！”
人魚之淚都落下來了，你說開玩笑誰信啊。
艾爾莎暗暗腹誹了一句，又怕節外生枝，乾脆順著格拉迪斯的話點頭：“我當然知道你在開玩笑，但以後這種話不要亂說，我跟阿德萊德大人之間沒什麼，就是很正常的繼承關係而已。”
至少，她的直覺是這麼告訴她的！
雖然她的記憶現在依然混亂，但她相信自己的女性直覺！
人魚狠狠點頭：“沒錯！我相信陛下！陛下之前從未愛過任何人，而以後……”
他低下頭，臉頰和耳垂都浮上一層嬌羞的粉紅色。
艾爾莎：“……咳，我還有事，先走了。”
“陛下……”
艾爾莎假裝沒聽見格拉迪斯的挽留，轉身急匆匆衝回城堡。
古堡內陰冷的、常年不變的腐朽空氣包圍了她，讓她有些發熱的大腦冷靜下來。
艾爾莎步伐放緩，聽自己的腳步聲回蕩在空寂的走廊裡，形成回音。
過了一會兒，這些回音裡加入另一個人的步伐。
但萊斯特沒有立刻說話。
直到艾爾莎的手摸上大廳鐵門的門把手，她才聽到他溫柔含笑的嗓音：“陛下，我可沒那麼說過。”
“什麼？”艾爾莎回頭，一下就對上近侍透亮的綠眸。
萊斯特嘴角含笑，眼神卻很認真：“我沒說過，我不信。實際上，我還懷疑了挺長一段時間的，隻是陛下您沒問，我也就沒說。”
“……現在呢。”
“現在我知道了，陛下您的確對阿德萊德·梵卓沒有男女之情。”
艾爾莎微微皺眉：“你應該喊‘阿德萊德陛下’。”
“對我來說，陛下隻有一個，就算前麵加上名字限定也不行，我隻承認唯一的陛下。”萊斯特笑笑，在艾爾莎不好意思之前，先一步轉移了話題，
“保加利亞等人已在我這裡進行了戰爭排行榜的兌換。不出意外，您準備的那些稀有裝備首先被換完，其次是限量時裝，目前還剩餘的是不限量的任務稱號，以及一些強化素材。”
艾爾莎張開嘴，又閉上，然後再張開：“我沒想到，比起強化素材和稱號，他們居然更喜歡時裝……那些衣服首飾，除了好看，並不能提高他們的實力吧，他們怎麼會那麼喜歡？”
“因為是限量。”萊斯特說得斬釘截鐵，“而且好看。要知道，玩家中，除了強度黨，還有很多外觀黨。有時候，這兩者還兼存。”
艾爾莎若有所思：“比起裝備，這種純粹外表上的服飾反倒更好獲得。”
“陛下心中有數就好。”
艾爾莎點點頭。
兩人之間忽然陷入一片靜默。
過了片刻，又同時張嘴：
“你……”
“我……”
艾爾莎快了一步，且堅持說完：“你還有事要回報？”
萊斯特一笑：“其實沒什麼，就是突然有個問題想請教陛下。”
“說吧。”
“莉莉絲·布魯赫在她的日記裡記載了她第一次見到阿德萊德·梵卓時的情形，可以看出，她對當時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得特彆清楚。那陛下您呢？您也是嗎？”
艾爾莎沒想到他居然會問這個。
也對。
萊斯特並不知道她記憶混亂的事。
“不記得了。”
“這樣啊……那我明白了。”萊斯特一本正經頷首。
艾爾莎很想問你明白了什麼，但不知為何，迎上他的目光後，硬是開不了口。
沉默一瞬後，她轉開臉，推開麵前通往大廳的鐵門。
在門軸“吱呀”旋轉聲中，艾爾莎聽到自己的聲音：“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隻記得當時我還沒過十六歲生日。”
因為有玩家找萊斯特兌換戰功，艾爾莎並未聽到他的回答。
許久之後，等他再回來時，艾爾莎自己已經收拾好心情，正坐在王座上，撐著腦袋，閉目養神。
聽到動靜睜開眼，就看到萊斯特手拿兩張樹葉。
“這是什麼？”艾爾莎眼尖地瞥到樹葉上的黑色紋路，並為那歪七扭八的走勢直皺眉。
“是請柬。”萊斯特說著，將其中一張樹葉遞上前，“為了慶祝這次勝利，玩家們打算在圓形貿易廣場裡舉辦一次篝火晚會。這是邀請您的那份。”
“難不成他們不邀請，我就沒資格去嗎。”艾爾莎接過樹葉，抱怨道，“明明整個永夜領域都是屬於我的。”
“對，您說的沒錯。”
“……我怎麼感覺你在敷衍我？”
“絕對沒有。”萊斯特幾乎秒答，“他們還邀請了四位導師。”
“格拉迪斯也同意了？”
“您同意了，他也一定會同意。”
“……”
艾爾莎看看手裡醜醜的異世界文字，托著臉，懶洋洋地：“要舉辦晚會，他們哪來的食材。酒水呢？還有餐具。什麼都沒有，還敢邀請我過去？”
不等萊斯特回答，她就自顧自地說下去：“地下酒窖裡有酒，旁邊倉庫裡有銀質餐具，你讓他們去拿。”
“銀質餐具？沒問題嗎？”
“啊？”
艾爾莎難得看到萊斯特呆愣的表情。
然而這種神情隻是從他臉上一閃而過，很快他又笑著搖頭：“沒什麼，是我多想了，您不必在意。”
不說就算了。
反正她也不想知道。
艾爾莎在萊斯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撇嘴，打算晚宴的時候，偷偷找保加利亞或者那誰問一下。
基本上已經能確定萊斯特跟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了。
因此，他們一定知道，萊斯特在意的“銀質餐具”是怎麼回事。
“那麼，陛下您確定參加了？”
“再說吧。”艾爾莎一抬下巴，“我可是很忙的，不是什麼規格的晚宴都有資格讓我出席……你笑什麼？”
“咳，沒什麼，就是想到高興的事。”
“……有這時間快點乾活去！”艾爾莎難得惱怒起來，衝萊斯特擺手，“快去！讓他們好好準備，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讓卡裡他們去辦。”
“是是是。”
***
就在玩家們歡呼著奔向城堡地下室時，遠在龍族位麵的金龍索爾正在大發脾氣。
他剛殺了十幾個形跡可疑的生物，然後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從戰戰兢兢、幾乎傻掉的狗頭人口中問清之前戰況，弄明白己方是怎麼輸的。
這樣艱難的問話，這樣重溫一遍失敗的滋味，還有讓人摸到老巢的疏忽，都讓他的憤怒更上一層！
偏偏旁邊還有幾個混蛋在說風涼話，對他冷嘲熱諷：
“之前是誰信誓旦旦保證永夜領域沒有高等血族，血族女王也處於虛弱期很好欺負的？”
“連女王的裙邊都沒摸著，就被高等血族打哭逃回來，連最信任的勒托都被殺了，嘖嘖嘖。”
“索爾，你該不會又被騙了吧？”
“被惡魔騙也就算了，還要拉上我們。幸好我沒把我手下所有狗頭人都派過去，不然啊，現在就像索爾你一樣，成為孤家寡龍啦！”
“我才沒有被騙！！！”索爾爆發了，直接化為原型，逮著其中嘲諷得最厲害的黑龍咬，“而且你們沒聽到嗎？！不可能是高等血族！如果真是幾千隻高等血族，他們不可能逃得回來！”
“那你咬我乾什麼？！你瘋啦！”黑龍也變回了原型。
兩頭龐然大物在荒漠上翻滾，整個地麵都在震動。
好不容易從戰場上活著逃回來的狗頭人們抱著頭，在一旁瑟瑟發抖，生怕被殃及池魚。
可惜在場的龍族無一在意他們的死活。
無論是打架的那兩隻，還是一旁看戲的。
化為原型的龍族隨隨便便一巴掌，就讓幾十隻狗頭人瞬間喪命，另外還有上百名重傷。
偏偏真龍之血對所有狗頭人都有壓製，讓他們想逃也不敢動。
待金龍和黑龍打完，荒漠上已是一地狗頭人的殘軀。
就這樣，索爾在經過剩餘狗頭人時，還不爽地踹了一腳過去：“要你們有什麼用！”
他自覺這次丟了大麵子。
跟同族打架，也是這個原因。
可惜打完了，氣還沒全部出完。
而罪魁禍首的血族，目前在另一個位麵打不到，就隻能打打手下眷族泄憤這樣子。
“行啦行啦，它們那麼弱，有這個結果也不奇怪。”一頭紅龍摸著下巴，化為人形的英俊臉孔上滿是興味，“倒是那群血族挺有意思的。說是高等血族吧，實力又弱得可憐。說是低等血族吧，神誌又很清楚，還會設陷阱用戰術，有意思。”
“嘖。無所謂！”索爾扭頭吐了口血沫，轉動剛才打架受傷的左臂，那裡的傷口正在飛速愈合，“管他高等低等，等老子過去，全把他們踩成肉醬！”
“我們真要親自過去嗎？”另一頭白龍柔柔弱弱提出質疑，“那裡畢竟是永夜領域，是血族的地盤誒。血族女王還是醒著的……我們真要明搶嗎？”
“你怕了？”
索爾斜著眼，不等白龍回答，就冷笑一聲，“怕了就彆去唄。到時候洞裡沒財寶鋪床，睡不著覺了，不要怪我們不帶你玩。”
白龍沉默數秒：“那還是去吧。”
“嗬！”
這次參與索爾計劃的都是些青年龍。
跟幼龍比起來，他們的確很強，但按照龍族的實力等級劃分，青年龍之上還有壯年、還有老年、還有長老、還有龍王。
每次去主世界搶劫回來，一大堆金幣珠寶都要一層層上供，最後留在他們自己手裡的隻剩下可憐的一點點。
他們都成年幾百年了！結果每個人的山洞巢穴裡，金幣隻能鋪滿薄薄的一層！
睡起覺來，真是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再去主世界多搶點吧，每次還沒搶多少，就會有教會的聖騎士、法師協會的魔導師甚至還有天使聞訊趕來。
雙拳難敵四手，再加上天使不怕受傷不畏死亡，目前所有去過主世界的巨龍都被打自閉了！
因此，最初聽索爾說可以去永夜領域撈血族的財富時，他們才會那麼心動！
一想到血族那積攢了萬年的財富啊，什麼血族女王，什麼不知來曆的血族，都不重要了！
搶回金幣財寶，鋪滿洞穴，睡個好覺才是真的！
在場的龍族不自覺握緊爪子，眼裡燃起金光閃閃的火苗。
索爾也是如此。
趁彆人不注意，他悄悄吸溜了一下口水，又恢複成胸有成竹頗有威嚴（並無）的大哥模樣：“那就這麼決定了！那群傲慢的血族一定以為他們取得了最終勝利，眼下指不定正在準備慶祝晚宴呢！
按照血族的習性，他們舉辦起宴會來，一定會持續一到兩個星期！到時候，我們就在他們玩得正酣時重新打開時空通道，衝進永夜領域，搶了財寶就跑！
我先把話放在這裡，找到財寶之後各憑本事。要是哪個倒黴的被血族女王盯上跑不掉，那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彆怪兄弟不幫忙！都清楚了嗎？”
這是早就說好的，沒龍有異議。
就是剛打完一架的黑龍齜牙咧嘴：“你誰啊，憑什麼是你在發號施令？就憑你在我們當中最蠢嗎？”
“……”
靜默幾秒後，兩頭龍再次“轟隆隆”打了起來。
***
“龍族很快會再來，這次，他們就不會先用狗頭人試探了，一定會親自過來。”
玩家舉辦的宴會上，艾爾莎摸著裝葡萄酒的金杯，對身旁的萊斯特道，“多虧了玩家，以我目前的實力，一次拖住五隻不成問題。你的話，差不多三隻。剩下四隻，就分彆交給格拉迪斯他們了。”
“陛下眼光真好。”萊斯特端起自己的酒杯，衝艾爾莎笑道，“隨隨便便找來四個導師，就是四名主世界的強者，可以一對一應付巨龍。”
“隻是青年龍罷了。如果是老年甚至壯年，結果都會全然不同。”艾爾莎抿緊嘴角，垂眸盯著酒液上自己的倒影，“我現在，也隻能勉強和一隻老年龍戰平。”
而全盛時期的血族君主，是能夠和龍王平起平坐的存在。
離恢複實力，她還差得遠呢。
“鐺！”
清脆的金屬相撞聲讓艾爾莎回神。
一抬頭，就看到萊斯特近在咫尺的綠眼睛。
他的眼中，滿是她的身影。
比剛才在酒杯中，還要清晰許多。
“我相信，”他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說，“在我……以及玩家的幫助下，陛下您能很快重返巔峰。”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耳邊玩家們的打鬨聲陡然放大。
而在萊斯特背後，是玩家們群魔亂舞的身影。
其中最顯眼的那道，就是一個跳上桌子大跳兔子舞的黑臉光頭。
艾爾莎“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萊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