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大鬆一口氣,鬨出這一出的元凶暫且不管,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郡王妃說通,讓郡王妃同意不計較此事。
楚老夫人隻看重利益,並不在意真相。
進屋前,楊綺霞無意般說道:“五姑娘命真好,有一個這樣護著她的祖母。”
郡王妃聽了之後,臉色越發淡。
而蘇父蘇母一看侯府的人要拉他們下去,頓時大喊大叫起來。鋸嘴葫蘆一樣的蘇父忍不住大喊:“我們處於好心來通風報信,你們不感激不說,現在還要屈打成招?”
蘇母更是滿院子打滾,扯著嗓子嚷嚷道:“要給良民動私刑啦,還有沒有王法了!”
楚錦瑤氣的手抖,她知道今日如果真的讓人把蘇父蘇母拉下去,無論最終結果是什麼,她都說不清了。結果是壞的,彆人會說她活該,結果是好的,這些人也會陰陽怪氣地說:“是她把告狀的嘴買通了。”
真是無妄之災,楚錦瑤靜靜看著蘇母拙劣又醜態百出的表演,她閉了閉眼,突然開口對顧嬤嬤說:“嬤嬤您且住手,我問心無愧,有什麼話,當著眾人的麵就能說明白。”
顧嬤嬤勸道:“姑娘,他們就是一群粗鄙的農民,您何必屈尊和他們對話?”
“即便是農人,但他們好歹把我拉扯大。擱在以前,我還得叫他們一聲爹娘。”
顧嬤嬤一聽這話僵硬了:“姑娘……”
“嬤嬤不必難受,這就是事實,沒什麼不好說的。”楚錦瑤道,“您先讓開,我和他們說。”
顧嬤嬤為難極了,她後退半步,抬頭去看楚老夫人的指示。
而楚錦瑤已經站在蘇母麵前,蘇母本來躺在地上撒潑,等楚錦瑤站到前麵後,蘇母躺著而楚錦瑤站著,蘇母臉皮再厚也熬不住,翻身訕訕地從地上爬起來了。
楚錦瑤麵對著蘇母,說道:“從前我稱呼你為一聲母親,所以你無論對我做什麼,我都忍了,等後來回到侯府,我念在你們的養育之恩上,也沒和任何人說。可是,我把你們當長輩敬重,你們卻一心想讓我死。”
蘇母聽了就要嚷嚷,楚錦瑤沒給她這個機會,繼續說道:“小時候你是如何對我的,你還記得吧?數九隆冬,你讓我去河邊洗衣服,姐姐偷偷給我端來熱水,被你看到後,你當著我的麵一腳踹翻,還罰我一天不準吃飯。你讓我天沒亮就去山上撿柴火,等我撿回來之後,你卻一腳踢散,還罵我好吃懶做,而蘇盛在床上一睡一整天,你卻瞎了一樣看不見。”
楚錦瑤說著就有些哽咽,她深吸一口氣忍住,嘲諷地看著蘇母:“對了,今天你們來辦這麼大的事情,蘇盛怎麼沒來?你們一定覺得蘇盛是要考功名的人,不能拋頭露麵,不能來彆人家做這些地痞無賴的勾當。你們從小偏心,對我非打即罵,我認了,誰讓我是個女孩呢?可是我現在才知道,你們並不是對所有女孩都這樣殘酷,是隻對我這樣!你們一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們家的女兒,所以隨便給口飯吃都覺得是恩惠,沒折磨死都算是行善。可是,你們這樣折磨我的時候,你們的親生女兒在侯府了過的是什麼日子?她錦衣玉食,奴仆如雲,我的父母親人是真的把她當女兒疼!”
玲瓏聽著難受,含淚喚道:“姑娘……”一旁的楚老夫人聽了怒不可遏:“他們竟敢這樣對你?”
楚錦瑤終於把憋了好些年的心裡話都說了出來,她沒有理會外人,繼續說:“當初是你們蓄意把我換走,想讓你們的女兒過好日子,後來若不是我父親做主,我這一輩子都會被你們蒙在鼓裡。既然父親把我找回來了,那人往前看,我也沒打算計較過去的事情。可是,現在你們的女兒已經過上了富貴日子,她還是長興侯府的四小姐,你們還要怎樣?為什麼還要跳出來毀了我的生活,我欠你們嗎?”
院子裡已經有人聽不過去,扭過頭不忍再聽,就連郡王府的人都麵露不忍。對於這些腳踩不到地麵的貴夫人來說,她們哪裡能想到底層的惡意會可怕到什麼程度。旁邊的人聽著都覺得心絞痛,而楚錦瑤這個當事人卻平靜的很。她的委屈和難受,早就消磨完了。
蘇父和蘇母被楚錦瑤當麵對質,被問得連連後退,一句話都說不上來。而這並沒有完,算以前的老賬有什麼用,這些痛苦已經過去了,楚錦瑤真正要和他們算的,是現在這筆賬。
楚錦瑤鎮壓了一下翻滾的情緒,繼續道:“因為你們,我在外麵過了十三年的苦日子,一冬天手上的凍瘡都好不了。因為你們,我的親生母親和我不親近,到現在還和我有芥蒂。而你們現在,竟然為了楚錦妙,還要再害我一次嗎?你們為什麼偏偏挑今天入府,你們為什麼不說彆的,偏偏說我名下的繡莊?沒有內部人帶著,你們兩個外人連路都認不得,哪能走到這裡。你們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怕我擋了你們親生女兒的路,可是你們竟然還說,都是為了我好?”
趙氏聽到楚錦瑤說了自己在蘇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後,整個人驚訝又意外。她一輩子都活在富貴人家,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她以為蘇家雖然在農村,但隻是吃穿用度差一些,其他的和侯府沒什麼差。現在聽楚錦瑤說了,她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麼離譜。
趙氏嘴唇蠕了蠕,想說什麼,但卻沒機會說出來。她不知道楚錦瑤從前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如果她知道,她不會疏忽楚錦瑤的。等趙氏聽到楚錦瑤說親生母親和她不親近後,趙氏更是心如刀絞,忍不住偏頭哭了起來。
而蘇母那邊被楚錦瑤連環質問,已經有些慌了。這些問題她一個也說上來,她都是按照楚錦妙的安排做的,蘇母不敢連累楚錦妙,忍著一眼都不往楚錦妙那裡看,回道:“你對我們有怨言是我們自己的事,不要把事情牽扯到彆人身上去,這關四姑娘什麼事?”
楚錦瑤自嘲地笑了:“你們對我非打即罵,卻對一個隻見了幾麵的陌生女子百般維護。果然,親生的女兒就是不一樣。”
楚錦妙事不關己地遠遠站著,聽到這句話後回道:“楚錦瑤你說話注意點,我又不認識他們,不要把這兩個鄉巴佬和我扯上關係。”
楚錦瑤譏諷地看著蘇父蘇母:“聽到沒有,你們為了她豁出命一般得罪豪門權貴,而她卻還嫌你們粗鄙。你們能走到這裡,多虧了楚錦妙帶路吧。要不然,她的裙子上怎麼會沾上牆灰。”
“你住口!”楚錦妙慌了一下,怒罵,“你有什麼證據,就敢在這裡血口噴人?我根本不認識他們,裙子上的灰是方才散步時蹭上的。”
“你敢說你從沒有去過二門,之前也不曾見過蘇家三人?”
楚錦妙咬著牙說道:“我敢。”
楚錦瑤和楚錦妙兩人僵持不下,郡王妃看了半晌,輕輕對楚老夫人說道:“老夫人,貴府兩位小姐倒是伶牙俐齒。”
楚老夫人尷尬,女子最要緊的便是柔順,口齒伶俐可不是什麼優點。榮寧堂鬨哄哄的,院外突然咚咚咚跑進來一個人,來人看到蘇父蘇母,頓時氣得臉色鐵青。
“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蘇慧氣得牙疼,粗魯地拉起蘇母的手就要往外走,“我就說你們最近怎麼神神叨叨的,原來是來欺負瑤瑤了。她過得好好的,你們就放過她不好嗎?”
楚老夫人皺起眉:“這又是誰?後宅怎麼什麼人都能進來了?”
林熙遠和林熙寧的聲音從外響起,二少爺也陪著一起過來了。
“是我們帶來的。”二少爺說道,“我聽說後院有人鬨事,就和世子一起過來了。我們路過時正好看到這個女子在門房處苦苦哀求。我問她五妹身邊的人和事,她都能說得上來,世子說看她是真的有事情稟報,就一起帶過來了。”
郡王妃見了兒子,表情緩和許多,她柔聲問:“遠兒,你怎麼過來了?”
林熙遠沒有說話,他看著院子裡這一片狼藉,問道:“這是怎麼了?”
蘇慧用力拉蘇母出去:“你快省省吧,你從小就見不到瑤瑤好,現在人家都回家了,你還跑過來做什麼?丟人現眼,你快和我回去!”蘇慧一邊扭著蘇母,一邊對楚老夫人和郡王妃說:“民女蘇慧,曾是五姑娘的養姐。我爹娘他們腦子有問題,慣常愛說些有的沒的,從前在村裡就這樣,幾天瘋病又犯了,各位太太不要當真。”
原來是這對夫婦的女兒,在場的幾個夫人恍然大悟,既然他們家女兒都出來說了,看來是這對夫婦腦子不清楚。楚老夫人臉色一鬆,道:“鬨了半天,原來是一個瘋子來說瘋話,竟然還編排到我們五姑娘身上,真是無妄之災。”
郡王妃的表情也鬆動下來,當真是瘋病?楚錦妙一看要壞事,當下對蘇慧恨得牙癢癢,她連忙裝作不經意地說道:“原來是腦疾嗎?可是我看他們說話辦事,不像是有病之人啊。為人兒女,這種詛咒父母的話可不能亂說,明明剛才我看他們說話有條理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