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賜這話一畢,眾人看東宮的眼神立刻變了。麗妃更是不由撫上自己的小腹,警惕地看著秦沂和楚錦瑤方向。小齊後眼珠子轉了一圈,壓抑著心裡的高興,故作擔憂地問道:“道長,太子是儲君,出不得差錯,可是陛下的子嗣也一樣重要。道長你說該怎麼辦?”
眾人都眼巴巴望著汪明賜,汪明賜撫了撫胡須,吊足了胃口後,這才慢悠悠說道:“辦法倒也有,隻是需要太子殿下配合。貧道用血畫三道符,貼到東宮的正門、內門和屋內正梁上,再在東宮外擺一個法陣,殿下隻需在法陣裡待夠七七四十九天,這子火自然除了。不過,若是中途破壞,那前功儘棄且不說,恐還會被反噬。”
秦沂眼中閃過譏笑,但是他還沉得住氣,繼續聽這個牛鼻子老道到底想做什麼。皇帝對汪明賜的話深信不疑,隻要能徹底除去妖火,在宮中擺法陣並不是什麼難事,隻是,太子也不能出來,這就……
小齊後察言觀色,當下便把皇帝的心思捅破了:“太子是儲君,每日上朝都耽誤不得,若是在東宮裡避四十九天,耽誤了國事怎麼辦?可是若讓太子照常行走,臣妾倒無所謂,隻是怕被這些臟東西沾染了皇上。皇上,您說這可怎麼辦?”
皇帝也皺著眉,想不出什麼辦法。小齊後繼續說道:“道長,這事能不能讓旁人代為受勞?”
汪明賜為難地皺眉,過了一會,他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說道:“倒也能行,左不過貧道多付出些代價罷了。太子朝事不能誤,不如讓太子和太子妃暫時搬離東宮,貧道在宮外施法,困住子火,另外再選一個人在內代替太子齋戒,應當也能化解此劫。”
楚錦瑤一聽心裡就笑了一聲,說了半天,原來目的在這兒呢。怎麼說呢,皇後這司馬昭之心,也未免太明顯了。竟然想逼他們搬離東宮,雖說太子住在哪裡,哪裡便是東宮,可是慈慶宮已經有三四代太子居住,一般來說,這裡已然成了太子的代表。皇後串通道士讓秦沂搬離,那之後代替秦沂入住的人是誰?說是七七四十九天,恐怕他們搬離慈慶宮容易,日後再回來,事情就麻煩了。
淑妃一聽這話就不對勁,她連忙說道:“讓人代太子齋戒一事聞所未聞,不過若皇上和皇後執意,臣妾也願意為皇上解憂。肅王是太子之弟,侍奉兄長本就是他該做的,不如讓肅王去吧。”
淑妃這話說的巧,先是說這種法子聞所未聞,並不是她自己主動提出的,免得得罪了秦沂,之後又說願意為皇帝分憂,推薦肅王代太子齋戒。這一句話既左右逢源又給自己爭取了好處,實在是一等一的伶俐。
可惜,淑妃即便反應快也快不過小齊後,小齊後笑著說:“肅王成婚的日子剛好就在下月,這……恐怕不夠四十九天啊。”
淑妃和肅王登時氣結,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這樣一來,適合的人隻有一個了。
秦沂和楚錦瑤站在一邊,默默欣賞這場大戲。他們還沒同意搬離呢,這幾個人便已經為誰搬進來一事咬了起來。淑妃不服,還想爭取一二,可惜她還還沒出口就被秦沂打斷了:“諸位暫且等等,孤還有一事不明。”
秦沂一開口,所有的視線都朝他這裡彙聚而來。皇帝也看過來,奇道:“你想問什麼?”
秦沂看向汪明賜,眼裡閃過一道奇異的光:“汪道士,你說你把那種青色的陰火收服了?”
汪明賜沒想到秦沂竟然問起這個,他格外得意地撫須點頭:“正是。”
“也就是說,宮裡再不會出現這種陰火了?”
汪明賜頓了頓,補充道:“除了東宮那簇子火還在潛藏,其他地方已經無礙。”
“好。”秦沂才不管汪明賜挖了什麼陷阱,他一口將事情應承下來,說,“姓汪的,你可記住,這是你自己說的。”
汪明賜頓時便有些不悅,皇帝都對他以禮相待,秦沂這是什麼態度?他暗道本朝這位太子還真沒被傳言埋汰,這脾氣,比他老子皇帝都橫。
秦沂對汪明賜沒好臉,汪明賜忍著不發作,果然皇帝就已經看不過去了:“秦沂,你做什麼!”
秦沂置之不理,他讓後麵的人隨便從道場上搬了個香爐過來,之後小林子小心翼翼地端來一壺水。汪明賜本來勝券在握地站著,看到秦沂帶著水出來,他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小林子掀開壺蓋,看著水裡的東西,忽然有些犯難。這種東西來之不易,現在都是水底下泡著,他們原來試驗的時候,直接用手撈就是了,可是現在當著這麼多人,再把手塞進壺裡掏東西,這也太不雅觀了。
小林子稍稍遲疑了一下,楚錦瑤一想就明白了,她當機立斷,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根簪子來:“殿下,若是要從水裡取東西,或許這個用得上。”
小林子頓時對楚錦瑤佩服得五體投地,太子妃簡直是個人才啊!秦沂應允後,小林子接過簪子,小心地用簪子把顆粒狀的東西挑出來,然後拿了張紙,墊著把東西放在地上。小林子給楚錦瑤作了個揖,低聲賠罪,然後就用楚錦瑤的簪子在香爐裡燒了燒,小心地點到方才取出來的顆粒上。
眾人都對這一出摸不著頭腦,這是要做什麼?皇帝也覺得荒謬,小齊後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簡直覺得秦沂瘋了,這才做出這些莫名其妙的動作。小齊後暗喜著看向汪明賜,想和合作人交換喜悅,卻意外地發現汪明賜的臉色極為難看,像是看到什麼極可怕極驚駭的事情一般。
怎麼了?小齊後不明所以,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呼。
小齊後回頭,就看到道場中也燃起一股青火來,同時還冒著白煙。若不是這火燒著的是尋常白紙,旁邊拿著金簪引火的也是小林子,小齊後幾乎以為這是汪明賜在施法。
小齊後愣了愣,背後突然滲出冷汗來。這是怎麼回事?汪明賜明明說這是不傳之秘,全天下除了他再沒人知道,為什麼秦沂也能原封不動地燒出這種火來?
楚錦瑤看到這裡,低頭輕輕一笑,一切同計劃彆無二致。秦沂也徹底沉了臉,肅目對汪明賜喝道:“姓汪的,你還有何話可說?能燃出這樣青火的明明是這種小石粒,你竟敢欺君罔上,說這是你的功法道行。你先是欺君,之後用鬼神之言煽動人心,甚至還妄圖讓孤搬離慈慶宮,動搖國本。汪明賜,你該當何罪?”
汪明賜臉色駭然,但還是勉強維持著自己的高人架子:“不知太子殿下從何處找來了這種東西,這和貧道降妖並沒有任何關係。貧道道法高深,難免會被同門之人忌恨,太子定是聽了這些人的挑唆,這才來誤會貧道。”
秦沂冷笑一聲:“還不認罪。來人,把他身上的符紙搜出來。”
這可是他保命的東西,汪明賜自然不肯,可惜方才眾人敬畏他是因為皇帝的態度,現在皇帝也將信將疑,那汪明賜在秦沂麵前就毫無還手之力。東宮的太監很快就搜出來東西,小林子依法炮製,將金簪的一頭加熱,然後點到符紙上,果然符紙一張接一張點燃,形態和方才汪明賜捉鬼時一模一樣。
這些皇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大怒,用力地一甩袖子,指著汪明賜怒喝:“大膽!竟敢用魍魎技巧欺君犯上!”
什麼陰火母火子火,其實都是汪明賜提前準備好,特意擺出來嚇唬人的。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這種東西會燒出青色的火焰,但是皇帝接觸煉丹和方士多年,自然知道這世上有些東西格外奇巧,既然木頭點燃是紅色的,那麼某種石頭一樣的東西點燃是青色的,便也不足為奇。皇帝剛才真情實意地信了,現在發現都是假的,自然也加倍憤怒。
汪明賜被人一腳踹倒在地,他現在已經完全沒了方才道骨仙風的模樣,他渾身發抖,沒有任何儀態地爬向皇帝,妄圖求情:“陛下,這都是誤會,貧道可以解釋……皇後娘娘,您知道貧道的本事,娘娘你要救貧道啊!”
小齊後嫌惡地後退,避開這個瘋子。皇帝即便脾氣好耳根軟也是皇帝,天子一怒,便是小齊後也心慌不已,她現在當務之急是把自己摘開,這次暗算秦沂不成還有下次,她可不能被皇帝遷怒。至於汪明賜,小齊後完全不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
“皇上,這個妖道信口雌黃,臣妾關心則亂,這才被他蒙騙。皇上,臣妾隻是想為你分憂,對這個妖道的一切並不知情啊!”
皇帝氣歸氣,還不至於遷怒到引薦汪明賜的愛妻身上。皇帝正要安慰梨花帶雨的小妻子,突然被秦沂截斷:“等一下,這件事還沒完。汪明賜不止今日裝神弄鬼,之前他還和宮裡的內鬼勾結,在宮裡行亂。前幾日的西內宮女起火事件,便是他和內鬼的手筆。”
小齊後聽了心神俱驚,怎麼可能,宮女那件事另有乾坤,即便是汪明賜都不知道其中緣由,秦沂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