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秦沂改變主意了。小齊後禍害皇帝的子嗣儘可隨意,但若是將主意打到楚錦瑤身上,那就太不知死活了。
他的子嗣必然由楚錦瑤所出,早在楚錦瑤剛入宮,還沒想到懷孕一事時,秦沂就調動人手,嚴密把控著東宮的藥物飲食。從前可以袖手旁觀,可是現在他已有妻子,不遠的未來還會有子嗣,小齊後這個毒瘤,也是時候挑開了。
其實秦沂手裡握著大大小小不少證據,但是他也沒有想到,小齊後最主要的毒計竟然出自衣服上。秦沂的眼神中已然是萬裡冰封,東宮在他的看護下竟然出現這樣大的紕漏,幸虧楚錦瑤機警,沒有用尚衣局的衣服,要不然……秦沂光想到可能的後果都覺得心中暴虐,幾乎無法自控。
以前皇後也有小動作,不過這些在秦沂看來都是小打小鬨,尚停留在可控的範圍內,但是這次,小齊後真的是差點就成功了。
秦沂眼神平靜,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怒氣,而身周卻縈繞著一種莫名的危險。他靜靜看著楚錦瑤的睡顏,安靜,柔美,全然信賴。
秦沂心中驚濤萬丈,可是手中的動作卻十分輕柔。他輕輕吻了吻楚錦瑤的額頭,無聲地站起身,向外麵走去。
邁出屋門後,秦沂抬頭看向蒼穹。夏日的夜空黑的純粹,而秦沂眼中的暗光,幾乎比夜幕還要幽深,殺機隱現。
龍有逆鱗,觸之即死,小齊後顯然不懂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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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和皇後隱隱繃著,後宮中人心知肚明。行宮規矩比皇宮輕鬆,內外宮眷走動頻繁,東宮和皇後角力的事情也逐步擴散到宮外。
前朝後宮從來都是一體的,伴架的官員不少都聽說了巫蠱的事情,可是這件事沒有鬨大,也沒有找到元凶,那這便依然是後宮的事,前朝並沒有掀起多少風波。小齊後每想到這裡就氣的心口痛,她苦心孤詣策劃了這麼久,最後撲空了不說,還給自己惹下一身騷。
小齊後心情不好,說話的口氣也很衝。宮裡沒人敢惹皇後的黴頭,即便挨了罵也不敢爭辯,都靜悄悄地低著頭。
小齊後由著性子發脾氣,好容易心裡的氣通順了一些,她攪了攪冰粥,突然想起一件事:“太子妃呢?今日怎麼不見她來給本宮請安?”
藍玉早就發現了,按理太子妃慣常過來請安的時辰已經過了,可是今日卻遲遲不見太子妃。藍玉不知為何心裡一悚,勉力說道:“許是路上耽擱了吧。”
與此同時,皇帝訝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秦沂,你這是要做什麼?”
皇帝不愛理事,到了行宮每日尋歡作樂都不夠,怎麼能奢望他關心國家大事。今日皇帝也是一樣的打算,他正打算帶新寵的美人出去踏青,還沒出門,便被理應在旁聽國事的秦沂堵住了。
“兒臣有事稟報,煩請皇上留步。”秦沂雖然這樣說,可是他的動作卻沒有一點商量的意思。他說完之後,朝身後人輕輕一瞥,小林子便識趣地帶人上來。
皇帝目瞪口呆地看著幾個宮女捧著托盤入內,而憐嬪竟然也一起來了。皇帝皺眉,問道:“這是何物?”
捧著東西的宮女應聲跪下,長跪在地:“稟皇上,憐嬪娘娘前段時日不幸流產,奴婢鬥膽,發現這其中有疑。”
秦沂鎮靜自若地站著,楚錦瑤也靜靜站在秦沂身側,憐嬪一雙美目泫然欲泣地看著皇帝。皇帝掃過這些人,突然生出一種不妙之感。他下意識地排斥這種感覺,因為他有預感,等這個宮女一開口,皇帝所習慣的,甚至賴以為生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皇帝沉默,神色也變得莫測。良久後,他問:“何疑?”
宮女掀開托盤上的紅綢,聲音清晰而有力:“回稟陛下,這是憐嬪娘娘的衣物。自娘娘流產後,奴婢為了找出元凶,鬥膽拆開了娘娘的貼身衣裙,這些線便是繡在花紋上的。奴婢聞著味道不對,便托人去太醫院問,竟然發現這種線用特殊的香料炮製過,內含麝香、紅花等對女子不利之物。尋常女子接觸到這種東西傷陰,時間久了更可能會妨礙子嗣,而有身孕的女子觸碰到,腹痛,乃至落紅、滑胎,都是可能的。”
皇帝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他不是一個好君王,但他並不是傻子,皇帝當然知道這背後是什麼意思。憐嬪前些日子滑胎,現在就查出有人在憐嬪的衣物上做手腳,更甚者,後宮這麼多妃嬪,其中生下子嗣的卻寥寥。
這背後的涵義委實陰毒,皇帝幾乎不願意深想下去。
皇帝黑著臉,心中也升起一股無名之火,他沉聲道:“宣太醫。”
太醫院當值的幾位太醫很快就來了,太醫上前接過衣物和繡線,嗅過之後,神色莫名,都諾諾不敢言。宮女甚至讓人當場把憐嬪近日的衣裙拆開,這些線也一樣有毒。
皇帝的臉色已經黑的不能看,殿中眾人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喘,唯獨秦沂神情自若,不閃不避地看向皇帝:“皇上,先是有人給憐嬪的衣物動手腳——或許不隻是憐嬪,隨後四皇弟流產,緊接著,宮裡就流傳出東宮容不得新出世的皇子,甚至還在麒德殿裡挖出一個巫蠱人偶。皇上,此事事關重大,涉及巫蠱、東宮,甚至還牽扯了一條無辜的性命,請皇上明察。”
皇帝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這是多麼熟悉的套路,四月才剛剛發生過一次。
皇帝不說話,下麵的人或跪或立,沒人敢吭氣。而秦沂保持著奏事的姿態,雖沒有表態,但已經是一種無聲的催促。
大殿中一片靜默,外麵突然傳來尖細的唱喏聲,宛如尖刀劃過水麵,立刻攪亂了宮殿中的平靜:“皇後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