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的功夫,這裡的形勢立變,不說秦沂留下的那些看著就可怕的護衛隊,光憑方才那些禁衛軍對麵前這兩人的稱呼,就足以威懾這個小村子了。
太子都來了,還怕什麼。村長立刻騰出自己的屋子,讓太子妃進去安胎休息,全幅披掛的禁衛軍警惕地在楚錦瑤身邊圍出一個圈,隔絕想看熱鬨的百姓。路哥兒已經被送回來,楚錦嫻看到孩子毫發無損,長長鬆了口氣。楚錦瑤被人扶著正要往裡走,突然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太子妃,這個人要如何處理。”
楚錦瑤回頭,禁衛軍立刻像潮水一樣散開,將藏在外麵的人呈現在她麵前。
楚錦瑤靜靜站著,耳邊隻能聽到風吹過的聲音。
楚錦妙倒在地上,現在也在看著楚錦瑤。多年前,她和楚錦瑤一樣錦衣玉食,她甚至比楚錦瑤還要受寵,可是現在,她們倆都穿著平民布衣,楚錦妙卻知道有些事情已經徹底不一樣了。
比如楚錦瑤雖然裡麵穿著布衣,外麵的披風卻黑的純粹,幾乎一絲雜色也無,邊角還繡著螭龍雲紋。楚錦妙知道這是太子身上的披風,她親眼看著太子解下後披在楚錦瑤身上。楚錦妙心中湧上一股不明的感覺,明明她才是最先知道太子選妃的消息的,多年前在懷陵郡王府也是她離太子最近,可是這個龍章鳳姿、恍如神臨的男子卻毫不在意地越過她,一心一意朝楚錦瑤走去。如果楚錦瑤沒有回來,楚錦妙才是長興侯第二女啊,太子妃也本該是她。所以,為什麼呢,為什麼楚錦瑤要回來!
這些往事宛如毒蛇噬心,日日夜夜都在折磨她,可是現在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楚錦妙意識到不能這樣下去,她要自救,於是嘗試著說道:“我無過無罪,你僅憑空口白牙,不能降罪於我。”
“是嗎?”楚錦瑤不屑地掃了她一眼,說,“你意圖謀害太子妃,還需要什麼證據?把她帶走吧,我不想再看到她。”
不想再看到有許多種處理方法,但是楚錦瑤的神態、語氣,無不指向其中最快捷的一種。楚錦妙慌了,用力地掙紮,口中大喊:“我是你的姐姐,女子應當溫善,你若是殺了你族譜上的四姐,皇家怎麼能容得下你這種媳婦?而且,母親和二哥的心情,你當真不顧了嗎?你當了太子妃,就想和家族決裂不成!”
“皇家能不能容得下我,這是我和太子殿下的事,可不是你說了算。再說,你姓蘇,家裡隻有一個弟弟,哪裡來的二哥?我們楚家的族譜上可沒有你這種人。”楚錦瑤看著楚錦妙,眼神冰冷,“拖下去,處死。”
楚錦妙聽到這裡渾身如墜寒窟,她拚命地掙紮起來:“你敢,你僅憑一人喜好就定良籍女子生死,你身為太子妃卻這樣草菅人命,就不怕天下悠悠眾口嗎?”
“你一個人,憑什麼代表天下悠悠眾口。何況,即便被人指責,我也容不得你活著。”楚錦瑤眼神落在楚錦妙身上,那雙眼睛中沒有絲毫溫度,檀口微開,輕輕說道,“此女通敵叛國,不忠不孝不義,即刻處死。”
楚錦妙滿眼驚懼,她不想死,她還想再喊什麼,卻被人用力捂住嘴,然後就拖走了。楚錦嫻專心哄著自己懷裡的孩子,仿佛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玲瓏心裡皺眉,這種醃臢事情不能汙了太子妃的眼,何況太子妃如今還懷著小主子,不能收血光衝撞,玲瓏想到這裡上前一步,輕輕扶住楚錦瑤的手:“太子妃,外麵風大,我們進屋裡吧。”
楚錦瑤點頭,攏緊了身上的披風,朝裡走去。
即便是楚錦妙的死都不能引起旁人任何關注,他們隻關心這個女子死便死了,卻不能讓太子妃看到聽到。冷風朔朔,無情地吹過曠野,嗚咽的風聲宛如什麼人在哭。
良莠齊生,若不能相容,就隻能相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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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中,扈將軍最終被秦沂追住,扈將軍肩上有傷,此刻已是強弩之末,他看著對麵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年輕太子,忍不住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時勢造英雄,我並不比你們秦家的先祖差,憑什麼你們當初造反是替天行道,而我便要被你們打成亂臣賊子?”
扈將軍確實有野心也有膽量,若是早生兩百年,或許真的能成一方梟雄。秦沂騎著馬慢慢走到扈將軍麵前,這時候烏雲被風吹散,月光照在他的鎧甲上,他整個人如同雕像一般,冰冷,無情,卻美麗的不似人間之物。
“我們秦家奪取天下,是因為當時王室無能,民不聊生。若生逢亂世,你或許能成就一番事業,可惜,你生錯了時候。”秦沂抽出長劍,麵無表情地抵在扈將軍的咽喉上,“如今大燕既不是儘失民心,秦家也不是後繼無人。隻要我秦沂在一日,這天下便不會是亂世。”
秦沂收劍回鞘,太子的佩劍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刃,即便是見了血,劍刃上也一滴血珠都不掛。秦沂在一邊等了一會,片刻後,一個錦衣衛上前稟報:“殿下,所有亂黨已被捉拿。”
“留幾個活口回京審問,剩下的就地格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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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錦瑤在爐火前坐了半宿,許多人來勸她休息,楚錦瑤都執意等秦沂。秦沂在日光熹微的時分終於回來,他身上還殘留著濃重的鐵鏽味,他一下馬,身後一群精壯漢子都不敢比他高,立刻跟著下馬肅立。秦沂在滿院肅然中走到階前,對楚錦瑤伸出一隻手:“我回來了,我們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