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瑤聽到這些話不知該如何回。作為一個君王和父親,皇帝無疑不合格,但是作為丈夫,皇帝真的體貼又大方,他和小齊後結縭十六載,感情想來是很深厚的。所以從小齊後的角度講,皇帝大概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也難怪她臨死時還在為皇帝梳妝。
皇帝寬厚溫和,無論對誰都很好說話,這樣的人若在普通人家,應當很受人愛戴,可是他同時還是個帝王,所以他的溫和成了耳根子軟,一旦被有心人利用,皇帝的性格會給許多人,甚至整個王朝,帶來滅頂之災。
皇帝貴為九五之尊,卻連心裡話都沒的說,隻能躲在亡人故址,給楚錦瑤一個外人傾倒心事。
楚錦瑤想了一會,問:“皇上,既然你這樣思念穆懷皇後,那何不將戕害她的元凶找出來?想必穆懷皇後在天有靈,也不甘心凶手和逍遙法外。”
“朕已讓人去查了,可是伺候她的人都死了,就連那個目睹真凶的宮女,前幾天也失足落湖,氣絕身亡了。”
楚錦瑤暗暗挑眉,這個月份,落湖身亡?恐怕湖上的冰都沒消融完吧,秋霜到底是不是“失足”落水,那就隻有淑妃和秋霜自己知道了。
秋霜害人的時候,恐怕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以同樣的手法被人“意外而亡”吧。
皇帝也覺得很茫然,事到如今,他大概也意識到,恐怕那日秋霜對東宮的指責,多少都是有貓膩的。皇帝也想查明真相,可是所有知情人都死了,茫茫深宮杳無頭緒,他要從何查起。
楚錦瑤見皇帝不說話,大概猜到皇帝在想什麼,乾脆主動問:“皇上,請恕我無禮,您是怎麼查的?”
“朕吩咐了張軫,讓他立刻查明皇後的死因。”
張軫是新的禦前大公公,楚錦瑤完全可以想象到這個場景,皇帝怒氣衝衝地回來,吩咐身邊的大太監去查,然後自己就放心等著。這樣看來,他能等到真相才怪了。
楚錦瑤說:“皇上,您就沒想過,即使是您身邊最信賴的人,他也不一定什麼事都告訴您嗎?人都有七情六欲,而您是天下之主,富有四海,他們為了自己的私心,難免要欺瞞您一些事。您看到的真相,您以為的貼心人,也許未必是真的。”
皇帝停頓了一會,幽幽道:“你是想替秦沂說話?”
皇帝這話是問句,可是其中的語氣卻並不是在詢問。楚錦瑤毫不避諱,直接應承道:“是。我是太子妃,我的所言所行,自然都向著太子。這是我的私心,所以我站在這裡,和您說這些話。而您身邊的人,也有他們自己的私心,很可能就是您聽到的那些話。”
皇帝歎氣,他說:“你對秦沂是真的儘心儘力,幾乎是見縫插針地給他說好話。他性格又衝又嗆,你這是為何?”
“那您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呢?”楚錦瑤反問。
皇帝被問住了,他怔了一會,搖頭笑道:“少來夫妻老來伴,你們這樣也好。希望秦沂能珍惜這份情誼,他自小就被身份寵壞了,專恣跋扈,想要什麼就不擇手段搶過來,一切來的太容易,就很難珍惜。”
“皇上,您一直說他固執又傲慢,您又何嘗不是呢?”
“你……”皇帝誠然現在缺一個談話的人,可是並不代表,楚錦瑤就真的能肆無忌憚地說話。
“您先聽我說完,之後再治我犯上之罪也不遲。”楚錦瑤不給皇帝插話的機會,快速說道,“你說他隻顧自己,不聽彆人的話,可是您也是這樣。其實您對他一直有偏見,您覺得他仗著太子身份就不將旁人放在眼裡,所以就故意看不到他為了太子之位所付出的辛苦,也看不到他的功課是多麼出色。容我大膽猜測,因為當初文孝皇後病逝時太子就在當場,您覺得在他麵前失去了父親的威嚴,所以後來一直不願意親近他,即使他比肅王、潞王都優秀的多,您也視而不見,而是對另兩個兒子傾心疼愛。”
皇帝這一次沉默了許久,楚錦瑤微垂了眼,靜靜數著地上的青磚。過了不知多久,皇帝問:“你在秦沂麵前,也這樣大膽?”
“對。”楚錦瑤說,“他做了什麼事惹我生氣,我都是直接罵他的。”
皇帝似乎被逗笑了,他短促地笑了一聲,轉過身說道:“怪不得。”
怪不得秦沂那麼目中無人、死也不低頭的性格,竟然會為了一個女子,主動寫信回來求賜婚。皇帝想,他們倆大概會比自己幸運的多吧。
皇帝說完這句看似無頭無腦的話就走了,楚錦瑤也不知自己的勸告有沒有用。這幾日朝中漸漸興起呼喚太子回朝的聲音,皇帝擱置了幾日,允了秦沂去城外重建三軍營。
楚錦瑤聽到這件事,立刻興衝衝地去和秦沂邀功:“殿下,皇上同意你出去了,你說是不是我那番話的功勞?”
秦沂笑著看她:“對,太子妃這次立了大功。”秦沂說完後接觸到楚錦瑤的目光,輕輕挑了挑眉,含笑問:“你這是什麼眼神?”
“沒什麼。”楚錦瑤有些喪氣,“你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
“安排什麼,我這段時間在做什麼,你不是最清楚嗎?”
“可是你一點都不意外。”楚錦瑤站起身,輕哼了一聲往外走去,“隨你怎麼說,我不想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