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國公夫人當然認識邇雪,這是宮中有名的邇雪姑姑,負責管教新人,宮人中沒有不怕她的。等看到邇雪手中之物,輔國公夫人的臉更白了。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原二房現國公嫡女吳六姑娘是不是被人攛掇陷害,這種事楚錦瑤並不關心。但是吳六小姐的下場便是楚錦瑤的態度,殺雞儆猴,京城裡這些權貴人家,也該收收心了。
等回府後,吳六小姐在祖母膝前哭,輔國公夫人也忍不住抹淚,大房夫人帶著子女站在一邊,不由快意。
輔國公夫人心疼女兒,在宮裡撞見皇上,若因此進宮是佳話,如果沒有,那以後的親事就難了,尤其是六小姐被皇後賜了《女戒》,權貴圈裡沒什麼秘密,從此以後,還會有誰家來向六小姐提親。
輔國公夫人想到這裡不由生出一股不滿:“皇後娘娘未免欺人太甚,她至今隻有一個皇子,不肯給皇上充盈後宮、開枝散葉不說,竟然還毀了六娘。六娘即便是容貌秀美了一些,也不能受這種糟踐。”
大房夫人忍不住嗤笑一聲,明顯地全屋人都聽到了:“你們還真是臉大,六娘貌美在國公府裡說說便罷了,你們哪裡的勇氣,在皇後娘娘跟前放這種大話?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大嫂你這是什麼話。娘,您看看大嫂,她不幫著自家女兒,反倒胳膊肘往外拐。”
不等老夫人發話,大房夫人、曾經的輔國公夫人立刻冷笑一聲,說道:“什麼叫胳膊肘往外拐?你知道你議論的人是誰嗎?那是皇後娘娘!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在宮裡放肆,被皇後娘娘管教過後不反思就罷了,竟然還敢說皇後的不是?”
大房夫人看著眼前這一窩蠢貨真是無話可說,本朝廠衛這樣發達,錦衣衛的探子幾乎無孔不入,二房一家竟敢當著這麼多人說皇後壞話?真是嫌命長,要是傳到如今那位耳中,明日二房的國公就坐到頭了。
“我……”輔國公夫人頓了一下,顯然也想到勳貴克星錦衣衛,神色不由委頓下來,“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好!六娘水靈靈的閨女,難道就這樣毀了後半生不成?”
“誰讓你們自己管不住自己,去宮裡做小動作了呢。如今被殺雞給猴看,怨的了誰?”
這一句仿佛戳到輔國公夫人痛腳,她的聲音立即尖銳起來:“大嫂如今很是快意吧,要不是你大房的閨女動手腳,六娘能被人騙到前麵去?”
這個騙字其實有失偏頗,要是六娘沒有做宮妃的夢,彆人還能綁著她的腳去跟蹤秦沂不成?這裡確實被人動過手腳,可是發展成如今的模樣,也隻能說咎由自取。大房夫人暗爽地想,誰讓你們腦子不靈光,打誰的主意不成,竟然盤算起皇後來了。
大房夫人當年是作為宗婦嫁過來,和隻管吃喝玩樂的二房不同,她對政治的敏感度遠高於二房。就比如如今後座上這位,絕對是皇帝心尖上的血,龍冠上的珠。當年皇帝還是太子時,能為了這位的封後大典,冒著篡位被討伐的風險生生拖了一個月才登基,如今不過幾個勳貴女子而已,選秀停了就停了,反正大家誰也進不了宮,倒也公平。
皇後的地位,遠比下麵人想象的還要重要。
“選秀是多大的事,涉及京城這麼多人家,我就不信皇帝真的能取消。”輔國公夫人不信邪,哪個男人能拒絕送上門的年輕美人,何況那個人還是皇帝。而且京城裡許多人家都在暗暗猜測,皇後自從生了大皇子後,連續三年都沒有再孕,聯係到當年皇後生子時很是艱難,或許皇後被傷了身子,再也懷不上了。這三年皇帝獨宿中宮,楚錦瑤還是沒有身孕,傷身的猜測越發堅實。
也正是因為如此,各公府侯府送閨女入宮的念頭才日益狂熱,皇帝年紀輕輕就登基,相貌一等一好,同時還是天下一等一有權勢之人,這種人誰不惦記?而中宮皇後疑似再也不能生育,各位年輕小姐們就越發蠢蠢欲動了。
大房夫人卻抱著完全不一樣的看法,她嗤笑一聲,說:“那你且等著看吧。”
大房夫人是親曆過穆懷皇後全盛、太子大婚以及京城守衛戰的人,她這個旁觀人看著曾經的太子和太子妃一步步走過低穀高潮,又一起捱過太上皇猜忌和肅王之亂,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患難之情了。這兩人經曆過的事情太多,半生曆程都牢牢融嵌在一起,帝後的感情,豈是六娘一個膚淺、愚蠢,什麼都沒經曆就想竊取勝利果實的女子能撼動的。
大房夫人有一種直覺,恐怕以後,再也不會有選秀了。
最開始京城文臣勳貴誰也不信,他們都留著聰明漂亮的女兒,打算送到宮裡博富貴,可是第一個三年沒有選秀,反倒冬天傳來皇後有孕的消息。第二個三年秦沂沒有絲毫提起選秀的意思,而是和內閣商議立太子一事,第三個三年,第四個三年……京城眼巴巴盼著用女兒博富貴的人家震驚地發現,秦沂自繼位以來,一個妃子都沒有立,楚錦瑤獨寵後宮,數十年如一日。
楚錦瑤前三年沒有身孕,這是秦沂主動在避諱長子和次子的年齡差距。後麵差距拉開,也沒見宮裡的皇子公主少了。直到此時,曆經建元、景和兩朝的臣子才不得不悲痛地承認,這父子兩人在女色上一樣昏聵,隻不過一個憐惜的對象多一些,一個將所有的感情集中在一起,投注在一個人身上罷了。
一個任性卻又有能力的帝王,實在是全朝臣子臣子無法言說的痛。曾經盼著太子登基的人,到如今才知他們太想當然了。
如今的皇帝,可不是個任人操縱的性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