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舉起另一隻筷子,譏笑道:“莫要同我演戲,先前你敢在那個場合下請我一個東道,可見你的人性如何。你是什麼樣的人,在我心裡已經是大體定型了的。所以這些小把戲往後在說正事時少用,不然傷的是你自己。”
徐臻聞言,抽了抽嘴角,對賈薔的乾脆利落和毫不留情有了新的認識,乾脆閒話少提,開門見山的問道:“二爺莫非想將查抄馮家的冰室賣給我們徐家?你直接說個數,我們徐家能答應就答應,實在吃不下,也就沒法子了。”
賈薔嗬了聲,鄙夷的看了徐臻一眼,道:“若隻為了這樣的小把戲,還需要我親自赴宴,給你這個麵子?你徐家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徐臻聞言,心中的失望登時又消散,忙道:“那二爺今兒是為了……”
因四周寬敞,彼此間相隔都有五六步之遙,所以壓低點聲音不虞旁人聽到。
賈薔道:“我手裡有一張宋時古方,可以用硝石製冰,無論是產量還是製冰的純淨度,都不比你們采出來的冰差。怎麼樣,有興趣合作嗎?”
聽聞此言,徐臻持酒盞的手一顫,半杯酒灑落,他也顧不上,隻是不可思議的看著賈薔道:“硝石製冰的古方?怎麼可能?!”
賈薔淡淡的目光看著他,道:“徐家有值得我一騙的地方麼?”
徐臻聞言,呼吸漸漸變粗,眉頭緊皺。
徐家三代執掌揚州府衙戶房經承,掌戶口管理,征稅納糧,災荒賑濟等事,位不高,然實際權力之重,絕不下於那些流水的掌印官。
這樣重要的位置,徐家憑甚可以坐鎮近一甲子年?
靠的就是不貪!!
說起來似乎很荒謬,守著揚州府的府庫,雖一府之地,然富庶不下窮省一省之財富,可徐家居然不貪?
徐家就是不貪,徐家守著這個位置,為的是這個位置帶來的地位和影響力和權力!
有這個位置在,徐家的冰室才能低調的大發橫財!
揚州鹽商和其他巨賈們未必就真的那麼願意吃冰酒,可為了和徐家這樣手握大權的本土鄉望處好關係,還是會常年訂冰。
這也就讓徐家根本不需要貪腐,隻依靠賣冰就能活的滋潤。
要知道,尺五見方的一塊冰,在京城也不過五兩銀子,可在揚州府,卻要十五兩!
哪一年,徐家不賣出上萬塊冰?
十五萬兩銀子,不管放在哪裡,都算得上一筆巨款了。
可是……
如果賈薔手裡果真有不用大費周章就能製冰的方子,那揚州府冰塊的價格就會迅速降低。
隻打價格戰,徐家就吃不住。
或許仍能賺到一些錢,可徐家如今家族繁茂昌盛,族人數百,每年的花銷嚼用都在遞增,若是果真冰室的生意出了問題,那徐家也將會出現大問題!
至此,徐臻心裡再沒有心思去惦記明月樓上的美嬌娘了,他正色看向賈薔,問道:“薔二爺,依你之見,該如何合作?”
賈薔啜飲了杯加了冰的西洋葡萄酒,這味道讓他有些悵然……頓了頓,他道:“原本嘛,我可以接手馮家的冰窖和冰室,手裡有方子,也有人……馮家的采冰淩人是現成的,隨時都可以賺錢。想來,揚州府各家不會不給我這個麵子,你說呢?”
徐臻點點頭,道:“鹽院衙門在一日,薔二爺的買賣就不愁沒人光顧。”
賈薔冷笑一聲,道:“我姑祖丈和新任兩江總督韓彬韓半山私交甚厚,韓總督才來江南接了大印,就連夜趕到揚州府來看我姑祖丈。有這份交情在,我姑祖丈就算回京了又如何?你們這些地頭蛇,就敢尋我的麻煩?”
徐臻聞言,嘴角抽抽,乾笑道:“薔二爺哪裡的話,就算沒有新總督這層關係在,隻憑你寧國公玄孫的身份,誰還能將你如何?好了好了,你老人家就說,到底想怎麼合作吧?我徐家接著就是!”
賈薔哼了聲,道:“彆以為我要仗勢欺人,占徐家便宜,我是要送你家一場富貴。手裡有這個方子在,整個江南的冰室生意都能做起來,你徐家每年搭一座金山起來都不是問題。”
徐臻聞言,先是眼睛猛然一睜,目光發紅,連呼吸都屏住了,可隨即,他長長呼出了口氣,又恢複了懶散模樣,苦笑不已道:“薔二爺就彆捉弄人了,徐家,徐家在揚州府勉強還算得上一號,可出了揚州府,誰還認徐家是誰?真論起來,你們賈家還有江寧甄家,那才是南省第一流的家族。隻是你家去了京城……說來好笑,梅家那群蠢貨,居然敢如此怠慢你。以你賈家和甄家的關係,就算沒有鹽院衙門,也不是梅家能輕賤的!咦,對了薔二爺,你怎不去尋甄家合作?”
看著心思敏銳且能在如此巨大的誘惑前抑製住貪念的徐臻,賈薔心中隻有四個字:
人才難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