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作死!
……
鹽院偏廳。
賈薔麵色寡淡的看著報上家門的趙博安和一個東盛趙家的掌櫃的,他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趙博安身上。
這個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木訥拘束,不善言談。
那位姓蘇的掌櫃的倒是八麵玲瓏,說了好些好話,又轉告了東盛當家人,姑蘇趙家二老爺趙東林的問候,兼,威脅。
而趙博安,卻始終沒什麼言語。
神情木訥,有些不安,但應該也算不上怕。
蘇掌櫃的賠笑道:“原本我們老爺以為薔二爺是寧府的人,偏薔二爺又不在京城,所以才去登門拜訪了東府珍大爺,沒想到,裡麵還有些我們外人不知道的事,最後落了個無辜的下場。如今我們明白了,所以我們老爺特意派了我們哥兒,也是我們老爺的獨子,親自帶著銀票來見二爺,還請二爺寬容則個。”
說罷,悄悄拉了拉趙博安的衣袖。
趙博安回過神來,站起身,從懷兜裡掏出厚厚一疊大龍銀票來。
賈薔也沒點驗,隻屈指輕輕叩擊了兩下,看著趙博安道:“你父親說,你想同我學織染?你看得懂我留下的方子?”
趙博安有些木然的眼珠,在聽到賈薔的問題後,緩緩變得多了些神采,看著賈薔道:“你留下的方子,我看過很多遍,怎麼辯證都是對的,可為什麼旬日之後,布會褪色?染完烘乾之後,再下水攪洗,布都不掉色。放十天就掉色,這是怎麼回事?東盛號存了那麼多染布的方子,沒有一個方子會是這樣的。你怎麼做到的,能不能教給我?”
這話……便是蘇掌櫃的聽了都覺得難為情。
方子是染坊的命根子,賈薔一個方子就敢開口五萬兩銀子,他怎麼會憑白教給彆人?
換做是趙家有這樣的方子,彆說五萬兩銀子,就是五十萬兩銀子,都絕不會出手。
然而卻不想,賈薔居然緩緩點頭道:“此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蘇掌櫃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目露狂喜之色,激動道:“薔二爺,您是太上皇麵前都有牌位的貴人,自看不上這種織染小道。隻要您願意將方子都教給我們哥兒,那要多少銀子,您隻管開口!就是砸鍋賣鐵,我們東盛號都給您湊齊嘍!”
趙博安也是眼神奕奕的看著賈薔,重重點頭。
他打小在染坊長大,心中沒有權勢名利,唯癡迷織染之道。
若能讓他學會如此神奇的織染之術,他連他老子留給他的那份家業都願舍了……
卻不想,賈薔許是聽到了他的心聲,居然說道:“我不要金銀,要那麼多銀子有什麼用?我可以教你,但是,你要為我效力五年。”
“什麼?”
趙博安還未反應,蘇掌櫃卻差點沒跳起來,連連搖頭道:“這怎麼能行?這怎麼能行?使不得,使不得!”
然而趙博安卻看著賈薔道:“你果真會織染?你年歲比我還小些,怎麼會這麼厲害?”
賈薔笑了笑,卻沒說話,問侍候在偏廳的鹽院二管家劉管家要了份紙筆,然後隨手寫了片刻後,將寫滿字的紙箋交給趙博安,道:“這個方子,你應該能看得懂,看看如何。”
趙博安聞言,將信將疑的接過紙箋,他見過無數方子,什麼方子沒見過……
隻是將這份紙箋拿到手上隻看了一眼,本性木訥的趙博安卻驚的麵色大變,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眼神駭然的看向賈薔。
賈薔擺手道:“你放心,不是我去東盛偷的方子。從東盛出的布和綢緞上的顏色,我就能將你家方子推出個七七八八。不止東盛的,恒生的、豐華的、榮世的……他們的方子,我也都能反推出來。你們有的,我都有。而我有的,你們卻沒有。讓你效力五年就教給你,是因為我一個人吃不下這麼多好方子,也沒必要吃獨食。之所以願意教你,是因為我認為你,是真正熱愛織染這一行當的。可以往後,在這條道路上走的更遠。”
趙博安不安的看著賈薔道:“那你呢,你比我更厲害,你自己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賈薔笑了笑,道:“我雖然厲害,可我要做的事,卻遠不止織染這一行當。如果不能高度專注,這條路上隻會越走越慢,直到再無進展。”
趙博安好奇道:“你若都教給了我,就不怕以後我超過你?”
賈薔搖頭道:“你若超過我,反倒是好事。織染雖非經義大道,卻也算是三千大道中的一種。大燕若固步自封,早晚會被西洋諸國所超越,乃至侵略取代。我又不隻靠織染賺銀子發財,所以,你不需猜疑我的用心。”
再者,他知道,如今興盛的手工織染法,早晚會被機器化學織染所取代。
而他所儲備的染料方子,還能領先幾百年……
隻是這些暫時沒必要去說……
“好!我答應你,跟你學織染,為你效力五年!”
看著斬釘截鐵下決定的趙博安,賈薔微笑頷首。
他當然會如約的將染料方子悉數相授,隻是五年後,他的織染帝國,或許已經不是幾張方子就能動搖的了。
而這位一心癡迷於織染的趙家公子,卻是一個極好的織染技術總監……
這樣純粹的人,萬裡挑一。
賈薔又可借此機會,將與趙家的恩怨消弭,或者,拖延到五年之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