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似恍然,道:“所以,你向齊太忠要軍機大臣的人情,莫非薔兒以為,齊太忠的人情,能命令指派一個軍機大臣,當朝相國?”
賈薔笑道:“哪裡敢妄想去命令指派,能有機會影響一二,就很不錯了。關鍵時候,能說上一句話,就足矣。齊太忠不傻,如今軍機處的那幾人,能留滿三年者都不多,眼下不用,他再留下去真的要留廢了。不如拿來賣個好價錢……”
林如海聞言,沉默了片刻後,還是有些壓抑的看著賈薔,肅穆道:“薔兒,非我頑固不化,隻是此路,絕非正道!我不是說這條道不能成事,而是擔心你為這種邪道所引誘,以為這等歪魔邪道可以為所欲為,到最後,你隻能自取滅亡!”
賈薔輕聲道:“先生放心,所謂歪魔邪道,應該是白家那樣,靠私下殺手,滅敵滿門而獲利。弟子再愚蠢無知,也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鐵血手段會有,但隻為了防範白家和齊家今日那樣的事。我可以向先生起誓,絕不會愚不可及,動用這等手段,來滅殺鬥爭之敵。因為我明白,沒有人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這樣做隻會自尋死路。先生,弟子對金銀沒興趣,對權勢也不動心,若非還想做點事,尋個竹林建了小樓,和一家人一起安靜生活,才是我的願望。但弟子不吝以最大的惡意來麵對這個世道,所以想在做事前,先獲得自保的手段。”
林如海一生閱人無數,也聽過無數異想天開的言談,但他從未見過賈薔這樣的少年郎,懷有這般想法。
關鍵是,彆人的天馬行空都是虛談,都是扯淡。
可賈薔……他做在前,說在後。
這就讓林如海很感到幾分壓力了,他不是沒想過,勸說賈薔放棄這條道路,告訴賈薔,他不需要一個少年弟子的幫助。
可是,他和韓半山剛剛才利用過……
而且回京之後,許多事或許仍少不得賈薔這個太上皇欽點良臣的招牌。
再者,似賈薔這樣的少年郎,又豈會輕易其誌?
賈薔告辭離去許久後,林如海仍坐在椅子上,直到梅姨娘前來勸他歇息時,才緩緩一歎。
他是儒臣,本該最見不得這種不見天日的陰私詭詐之路。
堂堂大道不走,居然選這種路?
隻是……
揚州府十三載,今日再聞此言,林如海心中唯有震撼和悔恨。
若當初,他亦有此心,獨子又怎會無故落水早夭?
愛妻又怎會鬱鬱而終啊……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交通成和,萬物化生。
罷,罷……
回京後,他多看顧著些,不讓賈薔走上錯路便是。
……
神京城,榮國府。
榮慶堂上,賈母看著自東府回來的王熙鳳,問道:“可鬨清楚了,西邊兒到底怎麼回事?”
王熙鳳便將賈蓉指使秦可卿給賈珍下倒槍散的事說了遍,不過倒沒提“倒槍散”之名,而是說下了些清心寡欲的藥,因被王老太醫點出,這才大怒。
賈母聞言慪個半死,氣罵道:“打我進賈家當孫媳婦起,到如今有了孫媳婦,還是頭一次聽說過這樣的混帳事!按理說,這起子混帳東西,合該打死!隻是,眼下不是鬨大的時候哪。”
王夫人亦是皺緊眉頭,看向鳳姐兒。
她素少言語,隻問道:“可穩妥了?”
王熙鳳忙笑道:“剛一鬨開,尤大嫂子就讓人把房裡的丫頭媳婦都看了起來,不準和人見麵,必不會亂嚼舌根子。”
賈母、王夫人聞言,麵色稍緩,王夫人慢聲道:“尤氏,還不錯。”
賈母卻不大喜歡,總覺得和熙鳳比,尤氏身上帶著小家子氣,自家爺們兒鬨成那般,也不敢多言語一聲,讓人瞧不上眼。
當然,她也明白尤氏不易,出身寒薄,母族不壯,又身為續弦,沒個一兒半女,說話自然難硬氣。
可即便知道這些,賈母也不大喜歡她。
這會兒聽聞王夫人之言,也隻略略點頭,又問鳳姐兒道:“珍哥兒和蓉兒如何了?都這麼老半天了,也沒點動靜傳來。”
王熙鳳搖頭道:“我過來時,看過幾番郎中,也沒個準信兒,這會兒還在忙碌著……應該沒事,珍大哥素來健壯,染點風寒看著唬人,多半不會有事。就是可憐蓉兒挨的那一下挨狠了,好在尤大嫂子她們都說蓉兒機靈,避開了腦袋,再者珍大哥哥當時也沒多大力氣,想來應該打不壞。沒見城外的大老爺得了信兒後,連回都不願回……”
鳳姐兒說笑話音還未落,忽地,就聽到二門處的雲板,連響四聲。
眾人先是一怔,隨即一雙雙眼裡浮現出震驚恐怖之色來。
所謂神三鬼四,二門雲板敲響四聲,這是喪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