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薛蟠忽然打了個大哈欠,睜開被眼屎糊住眼角的銅鈴大眼,看見薛姨媽和寶釵站在那,不由咧嘴一笑道:“媽和妹妹怎站在這也不說話,怪滲人的,看起來和守靈一樣……”
話沒說完便聽薛姨媽高聲大罵道:“放你娘的好屁!再敢胡扯你娘的臊,看我不大耳刮子打爛你的嘴!”
寶釵也責怪道:“哥哥說的這是甚麼?”
薛蟠哈哈笑道:“躺的久了,說個頑笑話,你們也當真了!可惜,薔哥兒送我的說書先生,聲音和棉花一樣,說著說著我就睡著了,倒似故意在哄人睡覺……”
薛姨媽聞言卻是眼睛一亮,道:“如今,你也知道他專門騙人了?”
薛蟠聞言登時不悅道:“我何曾這樣說過?媽,薔哥兒是好的,你莫要冤枉好人。”
說著,目光居然還使勁往寶釵方向比劃了比劃,示意薛姨媽注意影響,彆玷汙了賈薔在寶釵心中的形象,壞了他的大計。
薛姨媽見之差點沒氣的背過氣去,罵道:“你這迷了心的孽障,還當他是好人,你也不聽聽他乾了甚麼好事!”
聽她這般說,莫說薛蟠,連寶釵都疑惑的看向薛姨媽。
薛姨媽便將王夫人告知之事悉數相告,最後道:“聽見了吧?你還想將你妹妹許他做勞什子兼祧之妻,人家為了皇後的侄女兒,連林家都能撇下。林家待他比親兒子也不差了,他還在西府老太太和你姨母跟前唱了出辭官讓爵也不再娶的大戲,誰料轉過身,還沒怎樣呢,就將整個國公府的家業都送給了那啞巴,林家丫頭又能落下甚麼?”
薛蟠聞言,如被雷劈了般,呆呆的怔在了那裡,薛姨媽見之唬了一跳,忙勸道:“我的兒,你可彆氣傻了!”
薛蟠呆滯的看著屋頂,喃喃道:“怪道都說:女人當家,房倒屋塌。要不是媽你死活攔著,我必能比皇後家更早一步說親,悔啊,都耽擱了……”木然的目光裡充滿了無儘的懊悔。
見他到了這個地步還執迷不悟,薛姨媽再也不能忍,抄起一旁的野鴨子撣子,往那個她懷疑裡麵裝著屎的大腦殼子打去。
寶釵緊攔慢攔還是慢了拍,薛蟠哎喲了聲後,叫道:“媽,你這是作甚?”
薛姨媽氣的眼淚都下來了,顫抖道:“我打死你這個撞客了的孽障!這樣的人,躲都來不及,你也敢招惹?林家如今這般了得,他都敢頑這種心眼。你不想著趕緊把豐字號給我要回來,居然還想把你妹妹往他那邊送?你是不是中了邪了?”
薛蟠惱的“嗨呀”了聲,懊惱道:“媽,你往哪去想?這國公府的家業聽起來豐厚,可再豐厚,統共能有多少?薔哥兒是以三房襲的爵,往後爵位就在三房了。再者,媽你知道薔哥兒在揚州留下了多大的家業?連咱們家的豐字號都是裡麵的一小嘬!這些才是他真正的大頭!如今把家財分清了,往後才不會讓林家丫頭吃虧!這些我都能想到,你們素來自以為明白,怎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還把人往那樣壞的地步去想?”
薛姨媽聞言登時怔住了,連寶釵都對薛蟠另眼相看,直到又聽他懊悔不已的“哎喲”“哎喲”叫起來,說甚麼遲了一步,遲了一步……
薛姨媽回過神來,捏了捏額頭,道:“不管怎麼樣,如今人家連兼祧之妻都有了,還是那樣的人家,你再不要渾說便是。你妹妹甚麼樣的人,便是嫁給王爺當正妃也綽綽有餘,豈有給人當兼祧之妻的道理?兼祧之妻,是給皇後侄女兒那等有殘缺的人,是給啞巴設的。再莫和他牽扯上乾係,你聽明白了沒有?我再聽你胡說八道,把你妹妹和那人牽扯在一起,你先勒死我便是!”
……
皇城,鐘粹宮。
此處為隆安帝二貴妃之一,吳貴妃所居之所。
吳貴妃之父吳天佑是總管內務府的三名大臣之一,家資巨富。
出身大富之家,吳貴妃相貌又極美,且素來玲瓏,極會來事。
不過她也想不明白,為何隆安帝和尹皇後,會更青睞那位姓賈的賢德妃。
隆安帝尚好,每月總會來鐘粹宮過幾回夜,可尹皇後待她,與待賈元春,卻是截然不同。
尤其是近來,隨著賈家在外朝的勢力起複,賈元春居然越來越得尹皇後器重。
不過,興許尹皇後也知道平衡之重要,因此,便將大選之後,繼續遴選知書達禮之佳麗,為各王府添人,並為諸公主、郡主挑出人選,以填充才人讚善之職的差事,交給了她。
掌燈後,吳貴妃於暖閣內翻閱著名冊,先看了看需要進人的諸王府、公主府等處,又看了看登記在名冊上的諸仕宦名家之女。
突然,她看到一人的名字後,秀美忽地蹙了蹙,似想到了甚麼,再一看名字後麵記載的三代家譜,家族籍貫和曾任官位,眼睛漸漸明亮起來,極美的嘴角,卻抿出一道森然的冷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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