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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榮慶堂。
按照賈薔的心意,送到寧榮街也就差不多夠了。
可惜這個世道,差著輩分,能隨心所欲的時候不多……
果真將這娘仨撂到寧府門口,回頭怕連林如海都要給他上一節禮數大課。
賈薔隻好將王夫人、鳳姐兒和探春三人送至榮慶堂,而這個時候,寶玉應該還在這裡。
果不其然,賈薔和三人進了榮慶堂時,寶玉還依偎在賈母身邊……
不過看到賈政也在時,賈薔就明白,寶玉沒有回他自己院子裡和丫鬟們頑,而留在此處的原因了。
王夫人三人進來,先與賈母、賈政見了禮,再看到寶玉那張被忠勤伯世子楊魯“咣咣”砸的有些青腫變形的臉,眼淚就掉了下來。
然而本就壓了一肚子火氣的賈政,看到王夫人落淚,想要上前去摟抱,臉色愈發鐵青,咬牙罵道:“這個該死的畜生!做下這等醜事,還值當為他流淚?”
王夫人有苦說不出,隻流淚道:“寶玉原沒有說人長短,也未和人打鬥,都是旁人傷得他。”
賈政此刻也顧及不得三丫頭探春在場,指著寶玉道:“你問問這個畜生,今天都乾了甚麼好事?才多大一點,就敢與人去青樓狎妓!賈家的臉,都讓他給丟儘了!”他這個當爹的都沒好意思說出,這個混帳兒子一次還點倆……
賈母著實聽不下去了,先瞪了嗬嗬直樂的賈薔一眼,然後道:“你少冤枉好人!去甚麼青樓?不過是一家酒樓!再說,寶玉甚麼性子你還不知道?隻是和人閒聊了幾句,絕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事。”
賈政不理這些,隻是看著寶玉喝道:“我就問你,族學到底去不去?你這畜生還想浪蕩到甚麼時候?”
賈薔暗自揣測,趙姨娘的枕邊風還是有些強……
賈母真真氣的發抖,道:“寶玉傷成了這般模樣,你這個當老子的不說為他出氣,一見了麵不是喊打就是喊殺,你乾脆拿條繩子來先勒死我,再勒死他,連一家都勒死,也就乾淨了!”說著,還指了一圈。
賈薔忙道:“老太太,有話好好說,西府的事你老指我做甚麼?這就冤枉人不講道理了!”
“噗嗤!”
原本在一旁不敢說話的鳳姐兒忍不住笑出聲來,上頭賈母也繃不住了,氣笑道:“你也少裝好人!寶玉白擔個壞名聲,至今也沒個正經的房裡人,再看看你!”
賈政替賈薔說了句公道話:“從沒聽說薔哥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賈薔想了想,覺得賈政說的有道理,便勸他道:“二老爺,寶玉這半學年就算了,且在家好好讀些書罷。等賈環、蘭哥兒回來後,看看成色到底如何,再讓他自己思量下半年去還是不去。”等見賈政若有所思和緩下臉色來,又道:“天色不早,我先回東府去了。老太太、老爺、太太也都早點歇息罷。”
賈母、賈政等人又客氣的留了留,賈薔還是告辭離去。
鳳姐兒出門相送,抄手遊廊下,又說起了她兄弟王仁,道:“在金陵老家閒著,也沒個正經的差事。如今上京來,還被人打成這樣……”
說著,也隻拿那雙丹鳳眼瞟啊瞟啊瞟。
賈薔站定腳,看著鳳姐兒道:“還彆說,你這個兄弟,我還真讓人打聽了番,其實在江南時,我就聽說過他。我猜猜看,他沒少跟你訴苦,沒少跟你伸手罷?”
鳳姐兒聞言微變,強笑了笑,不等她解釋甚麼,賈薔又問道:“你知道你這個兄弟,為了巴結討好賈璉,帶他在秦淮河上浪了三天三夜麼?”
鳳姐兒聞言忙道:“再不能!”
賈薔不無同情的看著鳳姐兒,輕聲道:“二嬸嬸,你是極聰明的人,可惜到底是個女兒家,有時候看不清人心。縱是骨肉血親,果真就有那麼親?旁的不說,你看看咱們賈家自己,骨肉血親之間做的事,算是血親該做的事麼?咱們這樣人家出來的子弟,多涼薄無情,負心薄幸極度自私者眾。
聽我一句勸,守好你的銀子,過好你自己的日子。王仁是個男人,果然爭氣,不用你說自有人扶持一把。若是不爭氣,你給他一座金山,他一樣敗儘,回過頭來,也隻會怨恨你給的少。
這些事發生在旁人家裡,以二嬸嬸的聰明不會看不明白,可發生在你自己身上,卻成了當局者迷。你再仔細想想,我勸你好自為之,過好自己為上。”
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
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半部紅樓寫不儘的風流中,鳳姐兒獨占了一半去。
可這樣光鮮的一個女子,最後卻落了個淒慘之極的下場。
若說做了那些壞事因果報應到了倒也罷,偏她一心對王家,到頭來,卻是哭向金陵事更哀。
賈薔能做的不多,也隻能提點她一番。
到底有沒有用,且看她自己的造化罷……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往年這個時候,是女孩子們最不喜歡的時間。
因已初春,熏籠、火盆之物都已經按規矩撤去,偏晨時霜寒濕重,錦被都似有封禁之能,讓女兒家動彈不得,卻又不得不破禁而出。
東府的女孩子就幸福的多了,國公府的幾座鍋爐一直未停,頂多白天日頭好的時候少燒些炭。
夜裡和清晨屋子裡一樣暖煦,連被子都不用蓋實了……
賈薔躺在架子床上,香菱在裡麵,晴雯睡在陪榻,錦被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