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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忠林堂。
距離林家百步開外的事,幾一字不露的傳到忠林堂。
等到外人走後,黛玉和梅姨娘從內間出來,滿是擔憂。
殺人了……
雖然先前她們也聽說過賈薔帶著兵馬除叛逆,殺過人,但那種聽說,好似看史書上的戰爭一樣,似很遙遠。
但今日不同,今日就在家門口不遠處,聽到賈薔於無聲間起驚雷,開口就斃殺了繡衣衛四大千戶之一。
黛玉擔憂之極,看著林如海道:“爹爹,薔哥兒這樣做,會不會被人責難?”
林如海心裡苦笑,方才他被一群潑婦圍攻,回來時黛玉也不見如此擔憂。
不過想到賈薔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心裡亦是感動,林如海微笑道:“放心罷,無事。”
黛玉怎麼可能放心的下,皺眉道:“可是爹爹,女兒聽說,那繡衣衛乃是天子爪牙,京城一共也隻有四大千戶,薔哥兒就這樣……殺了一人,豈不危險?”
林如海微笑道:“玉兒也知道繡衣衛乃天子爪牙?既然如此,就該知道,不聽話的爪牙,自然該除了去。今日那趙不惟敢攔薔兒,便是與天子大政為敵。你且放心就是,為父難道還能看他吃虧?”
梅姨娘笑道:“如何?我雖不明白這些道理,可既然老爺安坐,姑娘就不必急。”
黛玉聞言,俏臉一紅,矢口否認道:“誰急來著,我並不曾!”
梅姨娘自不會多打趣自家姑娘,又同林如海笑道:“也不知薔哥兒這心眼兒是怎麼長的,居然想到這樣的法子來為老爺解圍。先前得知老爺被人圍困,若不是老爺打發人回來不讓家裡輕舉妄動,我都想讓管家帶人去救了。”
黛玉也“噗嗤”一笑,笑聲中卻不無驕傲。
等今日事了見了賈薔,非得說他一句“促狹鬼”不可!
居然想到以潑婦對潑婦的法子!
林如海也微微笑了笑,但心中對背後之人的下作,亦感到震怒。
他沉吟稍許,開始落筆寫信。
這件事,他自不會讓賈薔一人承擔壓力。
林家四世列侯,林如海自身又是探花郎出身。
或許政見有所不同,可當有人以這種卑劣的方式攻擊他時,那些座師、同年和世交親舊,也不會袖手旁觀。
風雷湧動,且看這場大戲要演向何方!
……
林府百步開外,賈薔一聲令下,自有人將其將令傳向五城兵馬司。
不過又親信從外入內,在其耳邊耳語數言,賈薔聞言眼睛一睜,道:“果真?”
那人點了點頭,往周遭人群中指點了幾下。
賈薔冷笑一聲,於左右道:“去拿人!”
原來,就在這周圍,就有方才名單上的人,這會兒居然藏匿不出。
賈薔身邊的親兵便隨那位親信,衝進人群中拿人。
“乾甚麼?”
“有辱斯文!”
“大膽!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兵馬司憑甚麼抓我?”
“反了反了!”
七八人驚慌失措罵罵咧咧的被拉進來,賈薔上前,一把抓起其中一個嗓門最大的,拖曳到先前那些婦人砸向林如海的臭雞蛋、爛鹹菜和餿水汙穢跟前,按著他的臉,正麵貼向那些東西……
周圍圍觀之人看到那還穿著七品官服的小官,一張臉被那些臭爛汙泥埋了進去,有人甚至乾嘔了出來。
“過分了!”
“斯文掃地!”
“豈有此理!”
然而賈薔卻理也未理,所問之言,讓周圍不少人擔憂的事成真,更令不少人心驚膽戰:“說,是誰指使的你,教唆這些婦人,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法對付林大人?”
那人差點沒把苦膽吐出來,但到底不是那些婦人,一問就出口,咬牙道:“下官,下官聽不懂寧侯在說甚麼?寧侯僅憑幾個潑婦之言,就如此折辱下官,下官自束發讀書以來……啊噗!”
話沒說完,一張臉又埋進去了。
賈薔回頭道了聲:“拿刀來!”
周圍人聞言悚然而驚,連商卓的麵色都嚴肅到了極點。
卻不敢違逆賈薔之言,送上一把腰刀。
賈薔接過刀後,鬆開此人的頭發,扯過他的一隻手來,手起刀落,此人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聲,被賈薔生生斬下三根手指,賈薔拿刀對準他的脖頸,厲聲問道:“本侯今日就算斬你人頭,了不起也不過降爵罰銀之罪,一群下三濫的畜生,本侯最後再問一句,到底是誰指使的你,行此卑劣之行?”
此人嚇懵了,哪裡還扛得住,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求饒道:“下官交代,下官交代,是……是康侍郎之子,都察院禦史康業打發人來,讓下官辦的?”
賈薔“哈”的一聲冷笑,道:“是康業那下賤之人?你空口無憑,可有證據?”
此人已經嚇破了膽,自然問甚麼答甚麼,道:“是康業身邊的長隨李良讓我這樣辦的,李良是康業的奶哥哥,最是親信!”
賈薔回頭傳令:“拿李良!”
立刻有人奉命前去抓人。
此時,圍觀的人已經站不住了,隻覺得賈薔要瘋。
也終於有衣紫大員出麵,事情鬨到這個地步,再折騰下去,怕是要將官場掀翻。
大理寺卿宋晝親自帶人出麵,大理寺兩位少卿裘源、吳克亦俱至。
宋晝看著身上染血麵容淩厲的賈薔,拱手道:“寧侯,今日之事,本官已知之。有人挑唆無知愚婦,驚擾圍堵林大人之車駕,居心叵測,手段下作,不可原諒。不過此案,理在大理寺職責範圍內,還請寧侯將一乾人證犯人交給本官,由大理寺審查問罪。寧侯雖有繡衣衛千戶之銜,但畢竟無旨意在身,此案事涉如此多官員,實不該寧侯問罪。”
賈薔聞言,目光鋒利的看著宋晝,道:“本侯非輕狂之人,隻是,本侯不欺負旁人,旁人也彆想欺負我賈薔!家師世代列侯,功勳之門。更為朝廷坐鎮揚州鹽政十三載,所付出之巨,朝野上下,誰敢否認?!這樣一位國之功臣,竟被一齷齪豎子所欺,此案不正,本侯意難平!宋大人,此刻人證就在此,本侯問你一句,康業那畜生,當如何發落?”
宋晝聞言,登時變了麵色,他沉吟稍許,道:“目前來看,倒也未必就認定……”
不等他話說完,賈薔又拉過一個之前站在周遭的官員,看其身上官服,倒是一位五品官。
賈薔一腳將他踹翻在汙穢地裡,臭雞蛋汙水染了一身,賈薔舉刀厲聲問道:“你又是聽哪個畜生之命,來行此卑劣之事?果真非要見了血再說,本侯亦可成全你!”
宋晝見之麵色大變,沉聲道:“寧侯,你莫要自誤!”
他所帶大理寺之人就要上前,就見一黑熊精一樣的大漢怒吼一聲,鐵塔般攔在他們身前,讓他們乾吞唾沫不敢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