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來勢洶洶的非議,連他都隻是準備借著賈薔提供的供書,派人去狠狠敲打警告荊朝雲、羅榮、何振一番,讓他們適可而止。
隆安帝卻不信,賈薔還能有甚麼法子。
尹後也微微眯起好看的鳳眸,眸光明亮的打量著賈薔。
賈薔神情肅穆道:“皇上,臣乾的這個差事,要和許多市井青皮,乃至百姓家的大娘接觸,五城兵馬司從前的幫閒,甚至丁勇兵卒,原就是各街坊胡同裡的青皮。他們雖然混賬,但其實在坊間還是頗有些話語權的。隻要讓他們將太上皇駕崩之事,描述成大行皇帝在龍虎山天師的輔助下,回歸上天,再造一些吸引耳目功德圓滿的神話傳說來,那麼那些包藏禍心之人的謠言,就一定傳不開。
相比於無端的陰謀詭計,這類鬼神誌異才更吸引百姓。況且,天子,本就是昊天上帝之子,如今造福蒼生,大功告成,飛升回天,原是正經的道理。那些謠言,才上不得台麵。”
“怎麼上不得台麵?”
隆安帝麵色不見喜怒,淡淡問道。
賈薔皺眉道:“皇上,這不明擺著麼?皇上都把所有涉案人員全部交給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去審,如此磊落,那些人不是造謠生事,又是甚麼?”
隆安帝聞言,竟然輕輕歎息了一聲,麵上不無驚疑和震怒的喃喃自語了句:“這裡麵,其實還是有問題的。太上皇怎會連赤符和紫朱都認不出……”
“皇上!”
尹後精致無暇的俏臉微微色變,似有些不安的提醒了隆安帝一聲。
隆安帝也是熬狠了,有些失神,再加上對賈薔不似對那些大臣那般有防備心,因此,一時失言。
卻不想就聽到賈薔理所當然道:“既然連陛下也覺得有問題,那讓刑部他們去查就是了。”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甚麼?”
尹後嗬斥了句後,正要同隆安帝說些甚麼,卻見殿外黃門進來,通傳道:“皇上、娘娘,四位皇子來了。”
隆安帝聞言,麵色一沉,道了聲:“傳。”
內侍退下,未幾,就見大皇子寶郡王李景、三皇子恪懷郡王李曉、四皇子恪榮郡王李時和五皇子恪和郡王李暄依次進殿,跪下行禮問安。
看了看四人,賈薔不得不承認,朝野上下內外皆以為隆安五子,小五最廢是有道理的。
可幾個哥哥並列在一起,李暄的氣場真的被秒成渣渣了。
在禦前,居然還敢悄悄對他擠眉弄眼了番,要知道他皇祖父剛死……
隆安帝心裡罵了聲畜生,隻是眼下實沒心思拾掇李暄,他問李景三人道:“太後怎麼樣了?”
隆安帝自忖沒甚麼牌麵,田太後更是連尹後的麵子也不怎麼給了,尹後便出主意,讓幾個皇孫前去相勸。
可眼下看起來,效果似乎並不怎樣好。
李景當著隆安帝的麵,亦是不苟言笑的模樣,道:“回父皇的話,太後娘娘依舊不願進水米,也一言不發,似不認得我們。”
隆安帝聞言眉頭緊緊皺起,臉色愈發難看。
昨夜太後非要給他跪下磕頭,讓他驚怒之下,清洗了整個九華宮,更直接生殉了太後身邊的昭容、彩嬪。
可太後對付他也有辦法,水米不進,一言不發。
果真生生餓死了太後,國喪大禮上也缺少太後,隆安帝不覺得他這個皇帝還能做下去。
更何況,那終究是他親娘!!
隆安帝心中絞痛之時,李景卻皺起眉頭,模樣看起來倒和隆安帝有六分像,他偏過頭,看了看垂著眼簾裝透明人的賈薔一眼,不解此時此地,一個外臣為何會在這裡。
就聽四皇子恪榮郡王李時對隆安帝舉薦道:“父皇,何不請國舅田傅進宮相勸?他為太後親弟,素得太後親近倚重……”
太後孫子一大堆,根本不稀罕,可是弟弟卻隻有一個,素來重視。
隆安帝聞言,眼睛一亮,看著李時讚許的點點頭,道:“你速去尋田傅進宮,勸說太後,將其中利害關係,與他說明白。”
李時忙應下,而後又對尹後笑道:“父皇和母後勞累一天一宿未曾合眼了,是不是歇息一會兒?今兒還有許多事要操勞,父皇和母後,務必保證身子骨啊!”
尹後讚許的看著李時,道:“四皇兒愈發懂事,也有心了!”又對隆安帝道:“皇上,孩子們擔心您龍體呢,如今四皇兒愈發能為,有勇有謀,已經可以為皇上分憂許多。大皇兒和三皇兒亦都是好的,總比五兒、賈薔這樣的憊賴小子強。要不,您還是去歇一歇罷。許多事,且先讓他們代勞?”
隆安帝聞言,目光深不可測的在李時麵上凝了凝,不過又想到先前李時護著李暄的樣子,麵色和緩稍許,擺擺手道:“都先下去罷,朕自有分寸。”
四位皇子和賈薔一起行禮告辭,出了養心殿,麵色清冷不苟言笑的李景最先離去,前往兵部。
李曉與李時、李暄點了點頭後,亦是轉身離去,前往工部。
李時倒是麵帶微笑,目光溫潤,令人如沐春風般,看著賈薔問道:“良臣今日可是有事稟奏皇上?怎這早晚就被喊來?”
賈薔還未答話,李暄就嘎嘎一笑,道:“四哥,你沒聽母後說,這小子和我一樣,在父皇母後眼裡都是憊賴不成器的。我先前才得了信兒,四哥你知道前兒他乾嗎去了?他壓根兒就不在京裡,帶了一群賈家女眷,還有他的那些房裡人,跑出湯山洗溫湯去了!賈薔,挨罵了罷?”
賈薔乾笑了聲,問李暄道:“王爺是怎麼知道的?”
李暄愈發得意,眉飛色舞笑道:“好你個賈薔,你在湯山弄了那麼大一片桃園,還圈了溫湯,你竟不告訴我?等忙完這一陣,我也非去那邊弄塊地,也弄些溫湯來。賈薔,你那裡還有甚麼好頑的?”
賈薔嘿的一笑,倒也沒瞞他,壓低聲音笑道:“釣魚啊!王爺沒釣過魚罷,好頑著呢!還能攆兔子,王爺府上,可有好狗沒有?”
等二人胡扯一會兒後,再抬頭,李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賈薔眼睛微微眯了眯,卻沒多說甚麼,轉過頭對李暄提醒道:“王爺想在我莊子旁邊買山頭?恐怕遲了,周圍能買的山頭都被我買完了。”
李暄倒吸一口涼氣,怒道:“你還有沒有人性?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勻我兩塊地,本王就不和你計較了。”見賈薔不為所動後,又瞪了賈薔一眼,李暄壞笑一聲道:“不給?嘿,等我親自去那邊看看,若是便宜,我準備在那一塊給父皇、母後修一處行宮,到時候,我看你還得不得逍遙自在!”
賈薔聞言麵色一變,還想說甚麼,可李暄卻好似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負手揚長而去。
賈薔氣笑了聲,道:“果真如此,我謝你!天子行宮設在那,王公大臣少不了往那邊紮堆,到時候光賣地,我都能發一筆!”
話雖如此,他卻還是遺憾。
桃園那處出城的中轉站,怕是真不能再用了。
定了定心神,賈薔往西華門行去。
昨兒答應了賈母、王夫人,要領寶玉去兵馬司衙門歇歇。
卻不想,還未至西華門,就遙遙聽到門外一陣嘈雜喧鬨慘叫聲。
那小公鴨子嗓子發出的慘叫聲,隱隱有些耳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