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沒了影兒,賈薔聽到背後有哭聲,轉過頭去,就見香菱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臉上自責的讓人心疼。
他哈哈笑著上前,抱了抱香菱,道:“哭甚麼?”
晴雯在一旁凶道:“都怪她,說錯了話,還讓茜雪去叫人!”
“誒!”
賈薔擺手道:“沒事。又不是沒見過不認識,林妹妹多半是有甚麼要緊的事……嗯?該不會是梅姨娘有甚麼事吧?”
賈薔麵色變了變,回頭對香菱道:“不許瞎想,哪有甚麼事,必是布政坊那邊有甚麼事。再說,我原先就同林妹妹說過,郡主會來,她怎會生氣?行了,去頑罷。”
晴雯撇嘴道:“就會慣著她!”
賈薔瞪眼道:“慣你慣的少了?”
香菱打小被拐子拐賣,雖天性嬌憨,可幼年本該在爹娘膝下備受疼愛時,卻被打罵關小黑屋,心底深處永遠有一處是恐懼害怕的敏感處,所以賈薔偏疼的很些。
安頓好二人,見齡官一直望著他,賈薔微微扯了扯嘴角,叮囑道:“幫我看著她們兩個,彆讓她們打架。”
齡官抿嘴一笑,點了點頭。
賈薔又對迎春、探春、惜春、湘雲等人道:“去西邊兒同老太太言語一聲,就說布政坊那邊有些事,林妹妹接了郡主過去,我現在跟過去瞧瞧,不放心她們單獨回去。”
迎春等自然應下,賈薔又見探春情緒不高,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笑道:“前兒才同你說過的話,自己想一遍。要強是好的,但也彆甚麼都往自己身上背負,好好的!”
說罷,再不停留,帶上親兵追了上去。
……
榮國府,榮慶堂。
讓鳳姐兒拾整了一大桌好菜的賈母,聽聞尹子瑜居然被黛玉“劫”走了,心裡也是咯噔一下,慌了。
鳳姐兒和李紈也都變了麵色,女人最了解女人,女孩子也是女人。
果真鬨起來,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倒是王夫人,麵色依舊淡淡,心裡卻有幾分快意。
賈薔一直欺負寶玉,她心裡若說沒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且不說如今賈薔實在厲害,連老太太都整治的沒法教訓他,賈赦、賈政倆更不用說。
連她親哥哥王子騰,都說出了她若再鬨,就接她回王家的話。
最讓王夫人心中無力的是,連宮裡的皇貴妃,她的親女兒,都讓她莫要再和賈薔置氣。
皇後待賈薔,實在有些不同。
王夫人想不明白,這一個個都是怎麼了?
怎會讓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兒給壓的抬不起頭來?
先前她還沒甚麼想法,今日忽然明白過來,有林如海和皇後護著,等閒沒人能壓得服賈薔。
可若是讓他身後的勢力內鬥,那賈薔一個孤兒,早早晚晚也要敗了!
可惜,王夫人正想著過癮,卻聽湘雲笑道:“老太太倒也不必擔心,我瞧著林姐姐和郡主姐姐相處的很好。薔哥哥也說了,多半是林姐姐家的梅姨娘身子不舒坦,才來請了郡主姐姐去幫忙的。”
賈母聞言麵色稍好些,王夫人卻道:“大姑娘到底年輕不經事,雖如此,為一姨娘,勞駕郡主大駕,傳了出去,隻當我賈家輕狂。再者,郡主為老太太祝壽,壽酒不吃一杯,這席也是老太太親自備下的,一口未吃,隻為了一個姨娘身子不舒坦……”
賈母聞言,沉默稍許,道:“玉兒也難,那梅姨娘雖隻是姨娘位份,可這些年來,一直照顧她老子。便是玉兒她娘臨終時,也曾托付過那女人,照顧好玉兒和她老子。如今如海奉皇命去了山東出欽差,若是梅姨娘在家裡有個閃失,玉兒心裡也害怕。罷了,當家大人的,該體諒則體諒一二罷。”
王夫人忙道:“不是不體諒,隻怕今日事傳到尹家,或者,傳進宮裡,皇後娘娘和尹家,會說咱們賈家沒有規矩禮數,欺負了郡主呢。若郡主是個好好的,那也則罷了。可人家本就口不能言,落在旁人眼裡,豈不是受人擺布?”
賈母聽她說的唬人,想了想,歎息一聲道:“唉,我這把老骨頭啊,早晚為了這些個兒孫們顛簸毀了。原隻以為就寶玉一個混世魔王,結果又來了個玉兒。隻這兩個倒也罷了,如今又來了個比這兩個更鬨心的。玉兒跟了他,也讓人不省心起來。罷罷,我也過去看一遭罷。果真有個好歹,我在也能鎮一鎮。”
王夫人等人唬了一跳,忙道:“老太太,這就不必了罷?”
賈母搖頭道:“太太說的也在理,隻幾個小的胡鬨,尹家那邊說不得就有看法。若是連我也動了,說明布政坊那邊果真出了大事。我一個國公夫人,陪她郡主走一遭,也不算擺布欺負人了罷?”
王夫人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心裡酸的要命。
賈母一年到頭,幾乎沒有出府的時候,如今倒為了一個東府的孽孫,這樣奔波一場。
鳳姐兒忙道:“我陪老祖宗去罷,正巧前兒薔兒孝敬給你老的四輪馬車,還沒坐過呢!”
既然打定了主意,賈母也放下心來,笑問鳳姐兒道:“你也沒坐過?”
鳳姐兒聞言心裡一跳,她何止坐過?還震過……
隻想一想當時情境之刺激,鳳姐兒腿都有些軟,麵上卻強撐著笑道:“不過前兒隨平兒坐了回,確實穩當許多。”
賈母聞言笑道:“薔哥兒倒是疼平兒那蹄子,這樣好的東西,這邊府上也隻有,連老爺都沒有,他倒先給平兒派上一架?”
鴛鴦、琥珀二人收拾好了坐蓐、茶盅、點心等物,讓婆子先一步送上馬車後,賈母與王夫人道了個彆,又不讓等她,這一席讓王夫人、寶玉和三春姊妹、湘雲一道用了。
隨後,上了馬車,往布政坊趕去。
……
布政坊,林府二門前。
黛玉、尹子瑜和寶釵從馬車上下來後,看到身後滿麵笑容跟過來的賈薔,自然不意外。
賈薔沒跟來,那才是意外呢。
雖如此,黛玉還是輕啐了口,笑道:“你來做甚麼?不是讓你在家等著麼?”
尹子瑜、寶釵亦是淺笑而立,眸眼望著賈薔,目光溫潤。
看起來,三人這一路行來,至少沒有甚麼不適之處。
不過本也在賈薔意料之中,都是蕙質蘭心的姑娘,怎會出現修羅場?
賈薔笑道:“男人總是要保護女人,守護女人的嘛。今兒難得有表現的機會,我怎能錯過?”
黛玉沒好氣道:“你也走了,回頭老太太那裡沒人轉圜,還不知要派我們多少不是呢。”
賈薔不在意道:“管他呢!”又問道:“可是姨娘身子不大舒服?”
黛玉點點頭,不無擔憂道:“總是作嘔,飯也吃不下,覺也淺……我讓請郎中,姨娘也不答應。隻說是爹爹走了後,一下不適應,緩兩天就好。可我知道,她是不願見外麵的郎中,隻能麻煩郡主姐姐了。”
如今郎中皆男客,林如海若在家,或許還好些。
可林如海不在家,梅姨娘若請一男郎中入府看病,必會傳出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來。
這世道,對女子來說,從無善意。
多少女人,便是因為這一劫,白白命喪黃泉。
梅姨娘為了林如海的清譽,自然不肯請外男入內。
黛玉倒也提過讓賈薔來請,可即便如此,梅姨娘也半步不退讓。
隻打發人草草去藥鋪抓了幾幅家常用煎了服下,也沒甚作用。
若非如此,黛玉也不會急得今日前來“劫”走尹子瑜。
要知道,以二人微妙的身份關係,求人一次,欠一份人情,便要矮人一頭呢。
尹子瑜微微搖頭,賈薔也不多話,一行人入內,直去了梅姨娘房間。
梅姨娘自然早得聞了前麵的動靜,迎了出來,麵色很是不安。
不過沒等她開口說話,就“嘔”的一下,麵色慘白的吐往一旁,隻是除了些胃水,甚麼也沒吐出來。
賈薔忙指著左右丫鬟道:“快快快,趕緊扶進裡麵去休息!”
梅姨娘還待說甚麼,可是實在沒了力氣,幾乎是被架進裡麵去的,一看便知,有不少日子沒正經吃飯了。
尹子瑜自見麵就一直打量著梅姨娘的神色,等紫鵑和兩個丫鬟將梅姨娘攙扶到床榻上躺著後,她主動上前,聽起梅姨娘的脈象來。
隻是聽了稍許後,她麵色就隱隱古怪起來,站起身,走到一旁已經由寶釵備好筆墨紙硯的桌幾旁,落筆寫下三個字:“有喜了。”
……
大明宮,養心殿。
“啪!!”
一塊紋龍瓷玉盞被摔在金磚地麵,粉身碎骨。
隆安帝發雷霆震怒,麵色鐵青的咆哮道:“簡直荒唐!山東天災,朝廷儘起庫銀上千萬兩,半個江南的糧米都被解送山東。付出這樣大的財力物力,山東居然還能餓死三千百姓!報給朕的是三千,實際餓斃人數,隻會十倍百倍於此!若非林如海親臨山東,還挑不破這個膿瘡!山東巡撫、山東布政使、山東按察使,皆該殺!!”
竇現沉聲道:“皇上,還不止如此。因為山東官場將賑濟糧偷賣盜賣,使得齊魯大地上餓殍千裡,有妖民趁機作亂,從林大人呈上來的折子來看,如今至少有廣饒、高屯、商河三縣之地,數十萬百姓,為白蓮教所荼毒。如果不儘快鎮壓,撥亂反正,以山東目前的災情,大亂一起,勢必不可收拾!”
隆安帝厲聲道:“朕知道!山東爛透了,林如海給朕上的密折裡說,他行動處皆受人監視!一份密折,他一共抄寫了五份,分五路送入京,你們猜猜,送到朕手裡的有幾份?一份!隻一份!山東想乾甚麼?羅榮,山東巡撫羅士寬是你的親叔父,你告訴朕,他想乾甚麼?”
羅榮聞言,麵色隱隱蒼白,不過,他到底是宦海浮沉數十載的老官吏,自然懂得自保之道。
他跪伏在地,沉聲道:“皇上,羅士寬雖為臣之叔父,但臣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此事臣毫無所知。亦敢以全族腦袋擔保,此事絕非羅士寬所為!臣還……”
不等他囉嗦完,隆安帝就一把推翻禦案上的一摞奏折,大聲道:“朕不用你來保證,羅榮,你現在就寫信告訴羅士寬,朕要山東安定下來,朕還要林如海平安!山東若出了大亂子,林如海若在山東有丁點閃失,朕必要他的腦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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