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的馬車獨一份,甚麼都不用說,乘坐這樣的馬車讓林如海看到,就是一種善意。
在官場上,其實有這樣一份善意,很多時候就有出其不意的好處。
也就因為這個緣故,所以賈家名下的生意,隻會越來越好。
不管在前世還是今生,權和利二字從來都是孿生的,不然懂王為何死也不肯搬家……
想通這個道理後,李暄還挺高興,道:“罷了,這種好事,爺也不計較他們有眼無珠了……那這麼說來,其他人家仿製也不怕?他們要是降價賣怎麼辦?”
賈薔搖頭道:“這手藝哪裡又那麼好仿製?裡麵有不少看起來很小的名堂,實則很關鍵,二三年內他們彆想摸透。真要摸透了,想大規模造車,又得折騰二三年,沒一些家夥事兒,純用師傅手工打磨,工錢都得賠死他們。”
李暄算了算,道:“二三年、二三年,兩個二三年就是四五六年……那等四五六年後,他們造出來了呢?”
賈薔嗬嗬笑道:“果真這樣賺上四五六年,咱們早就一人掙下一座金山了,還想永遠吃獨食兒?再者,咱們對作坊的師傅大方些,讓他們不斷鑽研揣摩,把馬車做的越來越舒適,這份買賣就能一直做下去。”
李暄看著賈薔嘖嘖道:“都道無商不奸,賈薔,你可真奸呐!”
“還有事沒?沒事一人背一籮筐桃回城罷!”
賈薔送客道。
“球攮的!”
李暄笑罵了聲後,道:“是這樣,本王王妃邱氏家的老祖宗明兒過生兒,想請你這當紅的去捧個場……”
賈薔“哎喲”了聲,道:“不巧,明兒我有要緊的事,實在對不住王妃了!”
李暄麵色不善道:“爺倒不知道,你明兒有甚麼要緊事?帶著一群內眷在這當神仙?”
若不是為了這事,他怎會一大早來這?沒想到賈薔居然不給麵子!
賈薔答道:“明兒莊子裡殺豬啊,上好秋膘的……哎喲我艸!”
話沒說完,李暄一頭撲殺而來,賈薔差點被撞翻。
李暄罵道:“好好好!爺也不管此事了,現在回去就跟王妃說,你明兒要在莊子裡看殺豬,沒空給她祖母過生兒!對了,殺的還是老母豬!”
尹浩這樣沉穩的,聞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李暄怒說完又自覺失言,隻斜眼覷視某人。
賈薔嗬嗬笑著道:“我記得,王妃之父是內務府廣儲司郎中?肥缺啊。我帶甚麼禮去?”
李暄聞言臉色這才緩和稍許,哼哼道:“不用考慮爺的體麵,不過怎麼說你也是豪富,剛從母後手裡接過百萬兩銀子,除了爺的,也是一等一的巨富。若是禮輕了,爺無所謂,隻怕你將自己的體麵丟儘了。”
賈薔哈哈笑道:“王爺無所謂,那我就更無所謂了。五哥,你去不去?”
尹浩有些小高興,道:“我下午就要去滄州,讓那裡的作坊加大產量,另外,讓人注意防範有人偷師。”
賈薔頗為羨慕道:“你省下一大筆,至少三十兩!”
李暄垮起一張臉,飽含憂愁的怒火的目光看向遠方……
尹浩勸賈薔道:“你少惹他些,不如就送一架馬車給邱老夫人罷。”
賈薔點點頭,笑道:“好罷,就給王爺一個體麵。”
李暄聞言,眼睛登時靈動了些,看向賈薔挑起眉尖提醒道:“咱們原有規矩,除了給我父皇、母後、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還有林家、賈家幾個至親送外,其餘的再送,誰的禮誰掏銀子!”
賈薔嗬嗬笑道:“幾百兩銀子而已……不過吃完席我不能多待,還要去會館擂台上,會會元平功臣那些忘八。新進京的那一批,很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兒去教教他們京城規矩。”
李暄一聽,眼睛登時亮了……
真當願意去邱家吃勞什子宴席?內務府的官兒,說到底不過是天家的家奴而已。
要不是邱家太夫人給太後梳過十年頭,邱家根本沒資格和王府結親。
“那行,明兒爺也不吃宴席了。爺不看著你,指不準你又要殺人,這可是大事!”
……
榮國府,榮慶堂上。
賈母、賈政、王夫人、薛姨媽俱在,寶玉也在。
堂下站著一人,卻是賈代儒之孫,賈瑞。
賈母看著賈瑞道:“瑞哥兒,讓你這回南下往山東跑一遭,原是沒法子的事。薔哥兒和家裡大人置氣,我們說伏不得他,就隻能請他先生來管教。如今你璉二哥又不在家,寶玉還小,族中數來數去,也隻你是最好的。你可願跑這一回?”
賈瑞聞言,乾笑了聲,想有心說不,可看到賈母身邊幾前擺放的那五個銀光湛湛的元寶,吞咽了口唾沫後,終究還是猶豫道:“孫兒自然願意為老太太出力,隻擔心讓族長知道後怪罪加責……”
賈母笑道:“你跑腿子送個信,加甚麼責?再說,你祖父教過他,算他啟蒙先生,總要看你祖父一些薄麵。且你又不知道信裡寫的是甚麼,不當緊。這二百五十兩銀子,便是你的盤纏。花不完的,也都歸你,不讓你白跑一遭。”
賈瑞聞言,左思右想片刻後,點頭道:“那好,老太太開了口,我不能不答應。”
說罷,便上前從寶玉手中接過信,又接過那五個讓他心動的銀元寶。
見其難掩貪婪模樣,寶玉也快壓抑不住鄙夷之色了。
賈瑞接過銀子和信後,當即告辭,又從前麵領了馬,回家告訴了賈代儒一聲後,便在林之孝等人的注視下,出城走了。
榮慶堂上,賈母長歎息一聲,看著神情有些恍惚的賈政,有些心疼道:“你也無需想太多,我雖有些偏心於你,可難道果真不知輕重?之所以一直讓你們住在榮禧堂,是因為你大哥……實在是不成器!這個家業交到他手裡,遲早會招惹來大禍!為了這個家業,委屈你了。”
聽聞此言,王夫人的眼睛登時一亮。
心裡對賈母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她想了一天一宿,也沒想出破局之法,沒想到賈母能從這點來理論!
果不其然,有了這個台階下,賈政臉色也好看許多,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搖頭道:“過往如此也則罷了,如今大老爺要去甘肅,大房隻餘鳳丫頭和琮哥兒,凡事皆有母親做主。總之,二房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住國公府了。”
此言一出,王夫人就開始落淚,賈母擺手道:“此事我自有一番道理,信裡也和如海說明了。正是因為大老爺、大太太要送去甘肅鎮,所以你們才離不得。不然,這國公府又讓哪個去操持?”
王夫人聞言,感動壞了,原先壓在心裡對婆婆的不滿,也都散儘了,對賈政道:“老爺,非我貪戀國公府富貴。隻是咱們侍奉老太太這麼些年,老太太也說過,必是要和咱們一起過的。難不成,老爺還想看著老太太臨老了,還要搬離過了一輩子的榮慶堂?即便老太太留在這裡,可國公府空落落的,寶玉也隨咱們走了,老太太膝下竟無一兒孫在,又豈能受得了?”
賈政聞言,難為的說不出話來,隻一張嘴顫著,昨日的屈辱,讓他幾不能活。
他實在想不出,還要甚麼勇氣住在這裡,又該怎麼麵對賈薔……
見賈政連眼淚都落了下來,賈母心疼道:“你放心,薔哥兒天不怕地不怕,總還是敬畏他先生的。如海是個明道理的,難道果真能看到國公爺的兒子都活不下去?斷不會的。”
賈政痛苦的搖了搖頭,道:“雖如此,那位……在此事上,未必會聽妹丈的。不給他出一口惡氣,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賈母擔保道:“你放心,此事我自有打算。總之,你們往後從中路院搬到西路院,其實你們住在中路院,也未曾住過那榮禧堂。寶玉他娘還不是每天在榮禧堂東側那三間小正房裡過?西路院有的是套院宅子,空在那也白空著,你們住進去再合宜不過。”
王夫人正尋思著,賈母說的自有打算是甚麼打算,拿甚麼消賈薔之怒,又忽聽此言,忙表態道:“極是,原也不是慕奢華日子的,莫說那三間小正房,老爺不在時,我都在東麵的耳房歇了。”
賈母笑了笑,對賈政道:“經曆這一遭後,我想往後再也沒人和那孽障起齟齬齷齪了,他好端端的,還會再欺負人?你且彆急著搬家,我自有我的道理。”
賈政聞言,長歎息一聲,搖搖頭後,轉身出去了……
賈政走後,賈母問王夫人道:“舅家老爺可派人送信來說甚麼了?”
王夫人麵色有些不自在,搖頭道:“隻問我願意不願意回王家,我自是不會回的。我是賈家媳婦,怎好回王家?”
賈母笑道:“原該如此。”
看著賈母這樣的笑意,王夫人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
她心裡愈發好奇,賈母在給林如海的那封信裡,到底寫了甚麼?
……
等王夫人、薛姨媽退下後,鴛鴦攙扶著賈母回到碧莎櫥去歇息。
昨晚,賈母也是一宿沒睡。
賈母歪在炕上,鴛鴦拿著美人捶輕輕的替她捶腿,過了好一會兒,原以為賈母已經睡下了,不想卻聽老太太忽然開口道:“丫頭,你說,我這般對待寶玉他娘,等寶玉懂事後,可會怨恨於我?”
鴛鴦聞言麵色一變,忙道:“斷不會!”
賈母聞言卻是不信,緩緩睜開眼,道:“怎就不會?若是我,則必會深恨呐!”
見賈母眼中的哀色,鴛鴦想了想,猶豫了稍許才道:“老太太,許是我想左了,不過奴婢瞧寶二爺這些年,覺得他雖是有孝心的,可這孝心……隻要太太一直活的好好的就好,不缺吃穿嚼用,至於在哪裡活著,他未必關心在意。畢竟,對二爺來說,隻要有姊妹們陪伴,他一輩子不出門兒,不見人,反而是歡喜的。”
“……”
沉默片刻後,賈母定了心,點頭道:“如此,便隻能委屈寶玉他娘了……”
……
ps:六千多字大章,求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