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士紳一體納糧當差?(2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10522 字 11個月前

隆安帝聞言皺眉道:“愛卿所言,甚合朕心。朕也以為,荊朝雲他們搞的那一套,很是玄虛。隻是,又該如何革新?”

韓彬道:“此弊端其實早在臣心中多時,也草擬了一份折子。隻是具體細節處,還待臣再細查些時日,仔細修正一二。有不少拿不準之處,還要請皇上示下。”

嘖,會做官,也會做人!

其實古來賢臣,多有犯言直諫之美名。

但賈薔觀來,這樣的美名,多隻通過一二樁小事得來。

千古以來,魏征那樣的也隻一個。

竇現看起來有些想學人家,但尺度感覺拿捏的不準,時而用力過猛,時而又有顧慮。

隆安帝聽了卻滿意,問道:“愛卿且大致說來聽聽。”

韓彬道:“臣以為,吏治考核之根本,是務要確定考核之準則,同時也要設定期限。即‘立限責事,以事責人,務責實效’。一為公務之結果,一則為實效,而不是那些花哨的評語。此考核之新法,臣名之為‘考成法’。”

隆安帝聞言眼睛一亮,道:“具體如何考成,愛卿可詳言之。”

韓彬點點頭,侃侃而談曰:“臣以為,六部和都察院皆應將所屬官員應辦之差事,定立一期限,並錄於三簿之上。

一簿由六部和都察院留作底冊,另一簿送六科,最後一簿呈內閣。

六部和都察院按賬簿登記,逐月進行查驗。

對所屬官員承辦之事,每完成一件須登出一件,反之則如實申報,否則以違罪處罰。

六科亦可根據賬簿登記,要求六部每半年上報一次,違者限事例進行議處。

最後內閣同樣亦依賬簿登記,對六科的稽查工作進行查實。

考成一次不過關者,罰俸。

二次不合格者,降職。

三次仍不合格者,罷官!”

隆安帝聞言,麵色凝重起來。

他登基前,是經曆過部務的。

對於六部官員是甚麼德性,再清楚不過。

太祖以來,通常是六年一次京察,三年一次外察。

即便如此,每一回官察,官場上都是怨聲載道,叫苦不迭。

而韓彬卻將最短的三年一查,變成一月一查……

便是隆安帝,都覺得那些官兒怕是想死的心都有。

見隆安帝沉默思量,韓彬沉聲道:“皇上,新政之根基,便在於吏治。吏治若不清,新政則絕無大行天下之可能!”

隆安帝聞言一震,緩緩點頭道:“好,此事就依愛卿。隻是,京察如此,外察又該如何?相距如此之遠,不可能月月查驗……”

韓彬聞言道:“外省之政,其實隻需考成兩點即可。一為糧稅,二為緝盜!”

“緝盜?”

隆安帝大感意外,糧稅他明白,糧銀乃國之命脈,重中之重,為官員考成之首倒可以理解。

可緝盜……

韓彬沉聲道:“皇上,臣久經州府,知小民之苦,一為貧困,二則為安穩。如今大燕看似太平盛世,已逾十數載未經戰事。然各地百姓,卻常受惡徒匪盜之欺壓。實際上,隻要有個平和安定的落腳地,即便貧窮些,百姓也能安居樂業。可就臣看來,各地惡棍暴徒,卻是數不勝數,慣會欺壓良善。此惡不除,百姓難安。”

隆安帝了然,歎道:“滿朝文武,當過州縣親民官者不知幾何,卻未有愛卿將民之疾苦放在心上。此議大善!”

不過剛說完此言,見角落裡之賈薔抹了把臉,明顯像是快聽不下去的樣子,臉色登時一黑,喝道:“你有異議?你當然有異議,莫以為朕知道,你就是京城江湖最大的青皮頭子!”

韓彬聞言,臉色登時變了,甚至轉過身來,目光淩厲的審視起賈薔來。

賈薔唬了一跳,忙道:“皇上,您可彆冤枉了好臣子啊!金沙幫那些人,都是開國武卒之後,從不作奸犯科,臣當初要做些營生,因為缺人才和他們合了夥。後來臣的營生越乾越大,也越來越缺人手,早就將那些人全都拉上了岸,離了江湖,做正經人了。這些您都知道啊!”

隆安帝哼了聲,道:“朕不是問你這些,朕問你剛才那模樣,顯然是對韓卿所言持異議。你素來多鬼才,且說說看。”

賈薔遲疑了下,道:“皇上,臣就會雞蛋裡挑骨頭,光會說問題,卻又沒法子解決,若是說出來,豈非輕狂自大?”

不等隆安帝,韓彬就道:“你隻管說就是,提出問題就不錯了,若還能解決難題,那還要我等做甚?”

賈薔讚服道:“不愧是半山公,小子佩服……”

“少扯臊!快說!”

韓彬豈有心思與他哈拉……

賈薔乾笑了聲,道:“韓相這兩項考成要點原都是好的,隻是,小子覺得有些地方不大妥,譬如這緝盜。抓盜匪惡徒,將青皮地痞都抓起來,當然是好事,也該乾。每年都該狠狠的來一回,讓百姓得安,絕對是福政。可小子覺得,若是設立每年緝捕多少人的目標,就不大妥當了。畢竟壞人一定會越抓越少,實際上頭一年狠狠的抓一批、關一批、殺一批,第二年就不會有多少了。可若將抓捕多少惡徒放在官員考成中,一定會造成一大批冤案錯案。還有糧稅,小子覺得更不靠……小子覺得也有稍許瑕疵。”

“……”

韓彬麵色凝重,緩緩吐出個字來:“說!”

賈薔也不怕,繼續道:“以上繳糧稅為考成法,可以預料得到,國庫一定會豐收,還是大大的豐收!可是韓相,您得明白一件事,這糧稅大多來自於底層百姓,來自貧窮不富裕的農民。而真正有錢的地主士紳,有錢的官員,實際上是不交稅的。考成法越嚴,底下的官員搜刮起百姓來,隻會越嚴。所以我覺得,可能有些不大靠譜。”

韓彬聞言,臉色黑的已經快成鍋底了……

隆安帝狠狠瞪了賈薔一眼,喝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賈薔無辜道:“皇上,韓大人剛才都說了,臣要知道該怎麼辦,還要他們乾甚麼……”

韓彬:“……”

頓了頓,他躬身與隆安帝請罪道:“臣思量不周全,還需回去仔細修正,臣告退!”

隆安帝忙寬撫了兩句,讓其莫要心急後,皺起眉頭看著賈薔問道:“你怎會知道這些?”

賈薔看了眼一旁陷入沉思中的韓彬,悻悻一笑,道:“皇上,挑刺嘛,誰不會?臣多和底層市井百姓來往,臣的舅舅,就是最底層的百姓。所以知道民間疾苦知道的多些,其實就算臣不說,這套法子推行後,自有人彈劾。”

隆安帝搖了搖頭,推行之後再被彈劾,就已經晚了!

為了韓彬的威望,為了新法的嚴肅,絕無可能出現朝令夕改之事。

到時候,即便知道有不妥之處,也必會強行推行下去。

而眼下,韓彬連折子都還未上,就有很大的餘地了。

隆安帝看著賈薔,又道:“聽說,當初你不願承爵,願讀書科舉為官?若是你想入仕途,如今也未嘗沒有機會……”

賈薔聞言忙解釋道:“皇上,臣當初無意承爵,願讀書科舉是真的,但做官就不必了,臣實不耐煩官場上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臣原是準備當個書坊東家,一邊賺銀子,一邊多印些書,散給讀不起學的幼子們,也算是為朝廷做點好事,為國育才……”

隆安帝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既然你想當個商賈,不願為國出力,那你考科舉做甚麼?閒的?”

賈薔如實道:“回皇上,進學之後,就不用繳納稅賦,不用出徭役,見官不拜,等閒也不會讓人欺負了去,實在精窮了,還能收獻土地……”

隆安帝聞言,深沉的目光盯著賈薔,看的他心驚肉跳。

而一旁的韓彬,腦中卻陡然劃過一道驚雷,將他本來黑暗下得腦海照的一片明耀!

是啊,強收糧稅,隻會讓底層官員拚命的壓榨普通百姓,卻不敢驚擾士紳豪族!

那麼,為何不連士紳官員們,也一體納糧繳稅,一體當差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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