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天下,能在心中裝著黑遼,裝著南海諸國,裝著新政,裝著宗室、勳貴利益的年輕人,有幾個?
一個沒有!
這樣的人,其實是不應該存在的……
諸皇子,沒一個比他聰明。
賈薔的位置,又那樣敏感顯要……
但一個心中隻裝著銀子,開發黑遼為了銀子,南洋諸國為了銀子,新政為了銀子,甚至為了銀子不惜清理宗室……
嗯,是個極好的可用之才,不錯!
另一旁,李暄眉開眼笑,小聲訓斥賈薔道:“聽見了沒有,聽見了沒有?沒爺教你,你就是不知死活!哈哈!”
賈薔嫌棄的看他一眼,不過還是認可:“行行行,一些小問題上,王爺確實要聰明一些。”
“小問題?你耳朵塞驢毛了,沒聽父皇剛才說了,處理宗室、勳貴方麵,才是最難得的!你想賴賬是不是?”
李暄好勝心倒是有些強,扯住賈薔,要請皇上聖裁。
賈薔掙開後道:“得得得得……算你最聰明,算你最聰明,行了罷!”
李暄聞言高興壞了,他又豈是為了意氣之爭?
賈薔伏一次輸,可是要替他去雲家跑一回腿的!嘎嘎嘎!
旁人不知他心裡打算,見他因為爭贏一回就高興成這樣,隻覺得是個傻子……
隆安帝沉吟稍許後,緩緩道:“內務府破個例,倒不是不行。陽城那邊原本就有官方商號獲準出海,多個內務府,也不算甚麼。至於納宗室和勳貴入股一事……朕準了,但他們到底肯不肯,你們自去尋忠順親王李祐,和趙老國公商議。”
賈薔對李暄道:“你去尋忠順王,我和他有仇。”
李暄差點沒笑死過去:“賈薔啊賈薔,除了爺,你和這幾圈人裡哪個沒仇?!就是在開國功臣百十家裡,和你要好的也才十家!哈哈哈哈!蕪湖……哈哈哈!”
賈薔:“……”
尹後忽然側過臉去,還用鳳帕遮掩在前,削肩明顯顫動起來……
隆安帝也是麵色古怪了稍許,看著賈薔道:“你自己心裡大概也清楚得罪了多少人,才心心念念的不忘造海船,四處搜刮造海船的船匠,就想著以後逃命用罷?”
賈薔乾笑難答。
尹後好笑一場後,放下鳳帕,修長眉眼明眸間還殘存著笑意,問賈薔道:“你自己都清楚這樣得罪人會壞事,怎就不能改一改?”
賈薔歎息一聲道:“娘娘,臣也曾猶豫過,可臣一身清白傲骨,鐵骨錚錚,實在不願向不公折腰……”
“額嘔!”
李暄乾嘔了聲,賈薔反手推開他。
尹後笑著同隆安帝道:“敢在皇上跟前張口花花的年輕人,怕隻有這麼一個了……”
隆安帝盯了賈薔一會兒,隻盯的賈薔臉色愈發不自在,才哼了聲,道:“早晚仔細他的皮!”
不過威脅完,卻又道:“好好做事,不必怕得罪人。隻要所作所為是正經事,大可一往無前!有朕在,有你先生在,總能護得住你!等新政大行天下後,自有大把的時間,供你好好做人。將你說的那幾件事辦好了,你就是有功於朕,有功於朝廷,有功於社稷的,這些,朕都會讓人知道,不會讓你沒個好結果的。去罷!”
“謝皇上!”
賈薔大禮跪拜罷,又與尹後告辭一聲後,就出了鳳藻宮,離了皇城。
李暄也想走,不過被留了下來……
賈薔去後,隆安帝看著李暄道:“賈薔先前是怎麼同你說的,與朕說一遍,一個字不要落下。”
尹後吃驚的看了隆安帝一眼,卻沒說甚麼。
李暄卻乾笑了聲,道:“父皇,兒臣怕是記不得那麼清了……他又不是父皇,兒臣記他的話記那麼仔細做甚麼……”
隆安帝臉一黑,咬牙道:“那就能記多少說多少!”
李暄不敢多嘴,就大概說了遍。
說完後,隆安帝道:“賈薔果真想借著內務府,清理宗室?”
李暄忙道:“這是真的,父皇剛才不是已經允了麼,準他先查內務府諸郎中,再去王府拿贓……”
隆安帝聞言,緩緩點頭,與尹後對視一眼後,呼出口氣。
帝王,原是世上最多疑之人。
不過就目前來看,應該是沒差了。
且這種做派,也更符合一個聰明絕頂的毛頭小子。
隆安帝緩緩道:“明兒你們動手後,你告訴他,不許去侵擾那麼多王府,隻拿兩家,義敏親王李貢,和端重郡王李吉。其餘的,不可妄動。”
義敏親王李貢,乃太上皇堂弟,老義敏親王是世祖爺最疼愛的弟弟,也因此,他那一支素來得太上皇厚愛。
或許也是因此,太上皇大行時,李貢是宗室裡鬨的最厲害的老親王之一,影響極惡劣。
至於端重郡王李吉就更不用多說了,景初朝奪嫡之中,數李吉最招人恨,也最貪得無厭,家資少說也有百萬。
且在隆安帝還為親王時,李吉就多次挑釁,為帝所深恨。
恨到甚麼程度呢?
太上皇大行,唯一一個生殉的太妃,就是李吉生母,麗太妃!
而如今,隆安帝顯然要對這個仇人下手了!
隻要李吉敢反抗,賈薔就算當場打死他,隆安帝都會為賈薔撐腰!
至於宗室其他人,暫時就不必輕動了。
有了義敏親王和端重郡王兩個“雞”,其他的“猴”也該知好歹!
……
神京西城。
寧榮街,寧國府。
賈薔回來時,天色已暮。
下了馬,管家李用便來稟報,說是柳湘蓮、薛蟠和西府的寶玉都來了,在前廳候著。
賈薔點點頭,直往前廳而去。
至前廳後,發現除了三人外,琪官蔣玉涵竟也在。
酒桌已經支立好,連開胃菜都上了幾盤,涮羊肉的鍋子也擺在了中間,不過四人卻正圍著一組暖氣片說笑……
“哎呀,薔哥兒回來了,你可算回來了!”
四人雖是柳湘蓮最先看到,卻是薛蟠率先開口,埋怨道:“你這東道請的,客人都來了,主家倒不在!”
賈薔嗬嗬笑著,在桌邊拿起酒壺酒盅,自斟自飲連吃三杯後,笑道:“這是我的不是,自罰三杯,以表歉意。”
薛蟠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到底是薔哥兒,爽快!”
柳湘蓮也在笑,寶玉卻有些不自在,他如今是真的有些畏懼賈薔,琪官的目光依舊那麼柔情……
柳湘蓮看著賈薔笑道:“寧侯現在貴重,不比當初。原以為,我們幾個再沒有一聚的時候了。”
賈薔擺手道:“貴重不貴重的,又算怎麼說?我平日裡對朋友從未變過,你問薛大哥。”
薛蟠哈哈笑道:“他一天到晚忙的腳跟難著地,不過隻要得空,還是去看看我,給我尋了說書先生,還在外麵尋過一台戲班子。薔哥兒是個仗義的!”
賈薔嗬嗬笑道:“寶玉除外啊,這家夥不僅是朋友,還是賈家族親,我為族長後,宗族規矩嚴格,雖然許多時候已經對他網開一麵了,但還是束縛著。不過今晚且不提其他,隻論朋友交情。往後幾年估計會越來越忙,這樣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但爭取每年都能做幾回東道,聚一聚。來來來,今晚不醉不歸!”
雖聽著有些傷感,薛蟠還是一拍桌子,大聲道:“說得好,今晚誰不喝醉了,誰走誰就是孫子!乾!”
五人共飲後,賈薔單對柳湘蓮舉杯,道:“二郎,我就不說謝了,儘在酒裡。”
這做派果然極得柳湘蓮喜歡,他哈哈大笑數聲,然後斟酒舉杯,與賈薔一飲而儘。
飲罷,眾人方忙問怎麼回事,賈薔說了遍後,薛蟠也敬服不已,舉杯道:“了不得,為了一個隻一麵之緣的,就能拚出命去救,我老薛服你了!”
柳湘蓮和他碰杯後,一飲而儘,笑道:“既然是寧侯的人……”
賈薔擺手道:“還是按舊時稱呼稱謂,寧侯是外人叫的。”
柳湘蓮也灑脫,笑道:“好!倒不比文龍痛快,讓大家見笑了!”又道:“當日在薔哥兒會館見過那倪二,知道他是薔哥兒的人,所以見他遇到危險時,豈能不救?豈敢不救?若是不救,往後怎還配提一個義字?”
賈薔“嘖”了聲,道:“如今早非先時,人心不古,世風日下。有的人,莫說朋友,便是親生老子和手足姊妹的生死都沒心理會,更何況是朋友的手下?柳二郎之義,我深敬之!”
柳湘蓮正色道:“不說謝,這種話也不必說,說多了外道。再者,薔哥兒,恕我直言,你最該感謝的,其實是倪二。他是個大孝子,又極愛他女兒,可他老娘、媳婦和女兒被歹人抓了去,歹人還傷害了他女兒,倪二仍沒有出賣你,就憑這個,他才當得起一個義字,你莫要辜負了他。”
賈薔擺手道:“這還用二郎說?不過我並未直接給他銀錢,那是在羞辱他。”
柳湘蓮忙道:“正是此理,這樣的人給金銀,實在不該。”
賈薔笑道:“雖不直接給銀錢,但我可以保證,倪二的老娘老有所依,能無憂無慮得養老善終。倪二的妻子不必為生活之苦去操勞,她的女兒,和賈家千金一個待遇,我專門尋了西席,教她讀書學禮,認她當個乾女兒,將來婚嫁之事,由我來辦。至於倪二,自然更會托付重用。
倪二這邊,我儘我誠心,以褒其功。倒是二郎這裡,非但給不了甚麼報答,還得尋你幫助……”
柳湘蓮哈哈大笑道:“薔哥兒啊薔哥兒,你少來這套!你若是打著尋我幫助援手的幌子,來給我送官送財,那你可想岔了!我習慣四處逛逛,四海為家,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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