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世祖朝,又深入草原大漠,幾乎殺絕牧族。
但終究還是殺不絕,以牧族徹底投降為結局。
四王八公府第,至今仍有韃奴喂馬。
而這一平靜,就平靜了超過三十年。
可是,崇尚狼圖騰的民族,終究還是惡狼。
平日裡沒甚麼,餓極之時,總還會咬人。
韓彬看向趙國公薑鐸,道:“老夫雖也巡撫過山西,對胡虜有些交道,但並不深熟。這裡在戰場上和胡族打過交道的,隻有老公爺了。老公爺能否說說看,這一回,到底險還是安?”
薑鐸真的太老了,雖讓人抬了來,這會兒卻是迷迷瞪瞪的,韓彬說完話後,過了好一會兒,直到隆安帝讓戴權去薑鐸跟前複述了遍韓彬的問題後,薑鐸才“唔”了聲,一縷口水滑落……
一殿君臣神情都不輕鬆,此老著實太老了,偏地位又太重要。
尤其是在這個關頭,有這麼一個定海神針在,至關重要!
好在,薑鐸沒將眾人的心沉入湖底,他自己回過神後,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還睜開眼同隆安帝道:“老臣實在太老了,讓皇上取笑了……”
隆安帝沉聲道:“國事艱難,才使得在老國公這樣大的年歲,還叨擾老國公休息,朕實愧之!”
薑鐸咂摸了下乾癟的嘴,笑道:“誒,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天經地義之事。薑家深受皇恩,不粉身碎骨報之,又豈能說得過去?老臣方才隻是睡過去了,夢到了老臣的孫女兒出閣了。哎喲,那是薑家最像老臣的孩子了,如今要出閣了。正夢到要給我磕頭離府時,就被叫醒了。諸位大學士都是學貫古今的大賢之才,精通周易,能否與老夫解一解此夢?莫非是要好事多磨?還是老夫那孫女兒,出不得閣?”
這殿內人物多是頭發絲兒都是空的,極懂話外之音的高手。
聽聞薑鐸之言後,紛紛看向了林如海。
賈家和薑家能否通婚結親,關鍵不在於薑家,也不在於榮國府,而在於寧府賈薔。
賈薔不同意,此事即便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可能成親。
林如海卻笑道:“皇上金口玉言都恩準了此樁親事,老公爺何須擔憂?再不會有甚麼變故的。”
薑鐸聞言謔謔笑道:“好,好!如此,就托林相吉言了!到時候,老夫和林相都能沾點親。”
隆安帝許是想講個冷笑話,道:“何止如此,往後林愛卿和老公爺與朕都能牽扯上點親戚。”
眾人反應了稍許才想明白,很給麵子的笑了起來。
笑罷,韓彬再問了方才的問題:“老公爺,胡族之亂,朝廷到底該如何應對?是攻,還是防?”
薑鐸搖頭道:“這個時候,攻自然不可能攻。草原白災諸位沒見過,那可是鋪天蓋地皆大雪,那雪密的根本看不清人。彆說十萬大軍,百萬大軍丟進去,也隻有全軍覆沒一途。守,當然是守。白災即便是草原上的牧族,也頗受其苦。打到長城邊,十成武力能剩三成都不錯了。”
不過沒等眾人一口氣鬆穩妥,就聽薑鐸又道:“當然,兵者凶威。戰場上甚麼事都能發生,若是胡虜聚集十萬大軍,破釜沉舟來攻,即便三成機會,也有可能破關南下。”
一旦餓瘋了的胡族破關南下,那些人就不再稱為人了,勢必會成為瘋狂屠殺的畜生禽獸。
若隆安朝發生這樣的事,明歲再數省大旱,是要徹底動搖帝國根基的。
“所以,糧餉草秣是重中之重!”
韓彬連連搖頭道:“老公爺,實不相瞞,朝廷眼下就算砸鍋賣鐵,也不可能湊出九鎮兵馬的糧草來。今歲賑山東、甘肅,常平倉都已經動了部分。今秋收上來的秋糧,補了常平倉。這倉事關京城百萬黎庶的生計,一旦動了,京城乃至整個北直隸的糧價一日內可升高到百姓賣兒賣女的地步,勢必天下大亂!所以,此策難行。”
薑鐸仔細想了半晌後,緩緩道:“眼下草原正是最冷之時,數九天裡,他們不可能出兵。所以,那群狼崽子果真想動手,也要等兩個月後!即便在這二月裡他們動了手,九邊就是一群豬,也該防得住!所以,朝廷有兩個月的光景,去籌措應對。還是那句話,九邊不缺雄兵,隻要糧餉草秣跟的上,一群餓綠了眼睛的餓狼,是攻不下九邊雄城的!”
……
啟明星升起,東方露出一抹魚肚白。
神京城外青石碼頭上,幾隊宮中內侍靜候著。
數九寒夜的京城碼頭上寒風刺骨,幾個宮人的眉毛上甚至都起了霜,卻仍都動也不動分毫……
過了不知許久,忽然有人顫聲道了聲:“來了!”
眾人忙打起精神來,就看到兩艘客船,緩緩停泊靠岸。
隻是等看到船板上走下來的那個年輕人並非是賈薔,而是尹浩時,大明宮太監熊誌達驚聲道:“怎麼是你?寧侯呢?”
尹浩無奈搖頭道:“在上一碼頭就下了,乘車帶著家眷前往賈家城外莊子上洗溫湯去了。說天太冷,正適合洗溫湯,不急著回城,回去後再出來太麻煩。怎麼,可是尋他有急事?”
寒風中,與賈薔素來交好的熊公公,結霜的眼睫毛內滑落了兩行清淚……
雖是誤會,可侮辱性,實在太強了!
這時才從後麵溫暖馬車裡過來的李暄聞言,臉上的神色精彩之極……
好球攮的,忒下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