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內散了後,賈薔隨諸姊妹進了園子。
寶玉一萬個想跟著進來,可他如今已經大婚,再者園子裡也沒有他的落腳地,所以就沒能進來。那悲傷欲絕的神情,著實瘮人,且不多提……
探春素喜闊朗,秋爽齋三間屋子並不曾隔斷,正適合姊妹們齊聚。
賈薔隨眾人進門,就見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比他的書桌還講究……
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雲:
煙霞閒骨格,泉石野生涯。
倒也合探春爽利大氣的性子……
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
東邊便設著臥榻,拔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
賈薔進來後,看一圈兒椅子被占了去,就拉開紗帳,往臥榻上坐下,又覺得有些小累,就躺了下去……
寶釵過來氣笑著要將他拉起,嗔道:“女兒家的閨榻你也敢亂躺!去瀟湘館,躺你林妹妹的去!”
探春走了過來,俏臉微紅,笑道:“算了,準是在瀟湘館和蘅蕪苑躺慣了,如今也這樣躺。不過到底是侄兒,我倒不介意。”
幾個姑姑笑了起來,寶釵俏臉通紅,氣的掐了掐探春的臉,道:“再渾說!和蘅蕪苑甚麼相乾!”
探春隻是得意的笑,一副智珠在握已經洞察內情的神氣,寶釵有些下不來台,好在這時寶琴解圍,到床榻邊背起手來,看著賈薔笑眯眯道:“薔哥哥可真厲害!”
湘雲跑過來從後麵抱住寶琴揉她的臉,咬牙道:“這丫頭魔怔了!你薔哥哥躺了你三姐姐的臥榻,就真厲害了?”
寶琴好容易才脫離魔掌後,道:“不是這個,是薔哥哥一句話,就讓三姐姐、大嫂子她們少了許多尷尬哩!”
“琴兒!”
寶釵蹙起眉心斥道:“渾說甚麼!尊長之事,有甚麼尷尬可言?”
賈薔投桃報李,雙手枕於腦後嗬嗬笑著解圍道:“原就尷尬,有甚麼不好說的?二老爺也真有意思,發妻才埋了,這邊續弦的人選都定好了。說起來,寶玉成這樣真怪不得旁個,涼薄如斯,家傳品格。”
眾人也都感到心寒,寶釵歎息一聲道:“世情如此,也難怪這般。好了,都不提此事了。再者下月老太太、老爺和我娘、我哥哥就要南下金陵,往後又不在一起,倒不必多想太多。”
賈薔忽地笑道:“你們想不想一道去?”
眾人聞言一怔,麵麵相覷,神情不安起來。
都不是傻子,雖和賈薔一如既往的相處,態度不曾因他地位的變化而變化,卻也是得到了高人“黛玉”的指點,教她們不必生分。
可實際上,幾個姑娘都知道,賈薔的出麵,實則是改變了她們的命運。
尤其是庶出的幾個……
娘家強大,娘家願意庇佑她們,和娘家衰敗,娘家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人生境遇。
這眼下又是怎回事?
賈薔,不要她們了麼?
姑娘們沉默了,寶釵連忙給賈薔使眼色,女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細膩,容不得這樣的頑笑。
賈薔卻是嗬嗬笑道:“你看我做甚麼?你肯定是要一道走的……”
寶釵聞言,俏臉刷的一下變白了,不過隨即瞪眼看賈薔,比較凶!
她並不信,賈薔是吃乾抹淨不認賬的混帳!
看其神情變幻,賈薔目光柔和了些,道:“大婚後,我也要南下,這一回先去揚州,再到粵州、濠鏡等地逛逛。你們見過長江,見過運河,見過瘦西湖,還沒見過浩瀚大海罷?這一回,可想去看看?”
莫說歡欣雀躍起來的賈家姊妹們,便是寶釵,一雙杏眼中也綻放出明媚的光彩來。
這滿神京的高門女子,怕是三生三世都難見到書本上所記載之大海。
看著笑鬨成一團的女孩子們,賈薔嗬嗬笑了起來,不斷與寶釵眉目傳情,惹的她羞惱嗔怪。
正熱鬨時,卻見一婆子進來道:“國公爺,前麵傳話進來,說有宮裡中官至,要急召國公爺進宮議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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