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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
賈薔先後接見完兵馬司衙門並繡衣衛的人後,門子傳報:“國公爺,粵州十三行潘家家主潘澤求見。”
賈薔聞言嗬嗬一笑,隨手從身邊幾案上拿起一份拜帖,這便是潘家一大早送來的。
拜帖上言辭謙卑到了極致,並再三懇求麵見陳詞。
也不知道,鳳藻宮那邊傳了甚麼話,讓這位普天之下財富值可排入前十甚至前五的巨富卑微成這樣……
“叫進來罷。”
“喏!”
……
“草民潘澤,叩見國公爺!”
潘澤衣著尋常,身量瘦小,看起來著實不起眼,像極了前世在深城掛一大串鑰匙收租的老伯伯,那樣的平平無奇……
看到他如此能折的下去,賈薔倒理解了先前李暄所言,這些南商們曆經數十年而不倒的緣由。
巨富到這個地步都不飄,這份修心已經可以用強大來形容了。
想想也是,前世十三行這幾家可是足足富貴了近二百年,華夏史上,也再尋不出第二個商幫能做到這一步,無論古今……
不過,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
“草民?潘員外過於謙遜了罷?你連朝廷海疆軍防重事都敢指手畫腳,粵州成了你們十三行的粵州,如今再說草民二字,豈不寒磣?在爾等眼裡,本公和朝廷都是爾等可用金銀操持的蠢貨傀儡罷?”
賈薔淡漠說出的話,落在潘澤耳中,卻字字千斤,壓的他心頭沉重。
雖然先前得到了宮中的傳話和訓斥,心中有些底,潘澤此刻卻仍不敢放鬆分毫。
對於賈薔的行事手段和心性,天下各方勢力不知道的已經不多了……
他再叩首道:“草民鬥膽,請國公爺容稟。”
“說。”
潘澤道:“草民於隆安七年二月初三至今,上內務府承交關銀並各式洋夷貢品。得恪榮郡王接見後,翌日又得傳見,談起內務府錢莊一事。關於內務府錢莊,草民於粵州亦有所耳聞,自忖十三行位卑力小,難以承受,願捐銀二十萬兩,以表寸心。恪榮郡王並未強迫,隻問草民十三行眼下所遇難處,草民答言並無。又問起關於外洋海師之事,草民答言,過往諸年,外洋海師並無大用,隻靠內洋水師便可保粵州無憂。此原不過草民淺薄鄙見,卻不想讓王爺記在心上,呈奏天子……”
說著,又磕起頭來。
賈薔扯了扯嘴角,道:“彆磕了,仔細磕壞本公的地……”到底有鳳藻宮的體麵在。
頓了頓,他又道:“那德林號和江南九大姓對外商貿必須經過十三行,又是怎麼回事?”
潘澤道:“恪榮郡王問草民,既然十三行素來承責對外商貿一事,那海糧采買為何不能為之?草民答言可行。又問,商貨經十三行對夷商販賣,是否有抽水盈利?草民答言是。又問大燕何等商貨對外經銷最多,獲利最厚,草民答言絲綢。恪榮郡王……”
“好了。”
不等潘澤一句一句的轉述完,賈薔目光淡然的看著他,道:“依你之言,都是恪榮郡王自作主張,上呈了那兩個要求?你覺得這個說法,可能取信朝廷,取信天下人?”
潘澤忍不住又叩首道:“國公爺,草民打十二歲承祖業至今,雖無甚建樹,卻是牢記祖宗家法。潘家祖訓第一條,就是潘家子孫務要恪守商人本分,不敢妄自尊大!
草民就算再猖獗,也不敢對朝廷大政指手畫腳,更不敢妄言軍防大事!草民鬥膽說句大不敬猜測之言,恪榮郡王如此作為,應該是有人與他出謀劃策,自以為此二策能解十三行之困厄,從而‘說服’十三行入股內務府錢莊。並以十三行的生意,來支付錢莊對外允諾的高額分紅。”
潘澤說的倒是實情,李時可不就是打算吸血十三行,來完成內務府錢莊的救贖?
當然在李時看來,十三行原是內務府皇商,是靠天家賺得潑天家業,如今到了他們報答的時候,理應報效。
能為他們爭取兩個要求,一來能助益十三行維護其有利壟斷的地位,二來也能打擊賈薔,何樂不為?
隻是李時沒想到,養心殿上一乾君臣,比他想的聰明些……
賈薔並未當即開口,他屈指輕輕的叩擊著幾案,發出均勻的“鐸鐸”聲,思索起來。
就當潘澤感到無聲的壓力越來越大時,終於等到了賈薔再度開口:“潘澤,看在娘娘的麵上,本公暫不發作你,你即刻出京,不要在京城待了。四月初五,本公在揚州府等著你,潘、伍、葉、盧四家家主一個都不能少。以商賈乾政,甚至妄圖直接乾涉軍國重事,你們十三行算是開了大燕開國百年的先河。你的這番說辭,本公會去查證。具體如何處置,到了揚州府再說罷。”
說完,賈薔端起茶盞來。
潘澤叩首道:“四月初五,草民並伍、葉、盧三家,在揚州府恭候國公爺大駕!”
說罷,起身恭敬告退。
臨出門前又停下,道:“草民此次前來,帶了些薄禮,為國公爺大喜賀……”
賈薔擺手道:“等事情查清之後再說,眼下送禮,豈不落人口舌?便是有娘娘的麵子在也不成。”
潘澤聞言,再不多言,躬身一揖後,告辭離去。
等潘澤離去後,賈薔摩挲著下巴,揣摩起此人的品性來。
就目前看來,倒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不過,十三行和夷商到底牽扯多深,目前還不知道,也不好說。
且等到下揚州後,與齊太忠等見一麵再說。
齊家那隻銀狐,才是真正洞徹江湖的老狐狸。
多請教請教,必有助益。
……
ps:感謝新盟“汙涼肉肉無敵”,還有美麗可愛的團子!話說新盟這個名字是認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