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長樂宮沒有費力,隻是來開宮門的侍女臉色慘白。
劉協一步踏入長樂宮,正沿路往燈火通明的正殿而去,忽然路旁花木中躥出來一道悄無聲息的白影子。那白影子徑直撲向跟在皇帝。
隨行眾人都大吃一驚,淳於陽拔刀便斬落。
“且慢!”劉協揮手止住,已認出了那白影子乃是一隻巴掌大小的小貓兒。
那白貓撲的,也並非皇帝,而是皇帝身邊來回躍動的小黑狗。小白貓撲上來,前爪抱住小黑狗脖頸,奈何太過體輕,絲毫不曾撼動小黑狗,它也被這陣仗嚇壞了,又一溜煙往花木中藏去,幾下躍動,往一旁回廊而去。
劉協望向那溜走的小白貓,卻見回廊折角處轉出來一位素衣如霜雪的清麗女子。
那女子身披皎月之光,眼中笑意亮過星辰,俯身彎腰,抱起在她跟前乖巧□□前爪的小白貓,眸光掠來,在撞見來人時愣住,輕輕一禮,有幾分慌亂得退到了回廊折角來處,不見了身影。
劉協卻如見了鬼魅一般,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陛下?”曹昂見其情狀不對,在旁低聲喚道。
劉協回過神來,輕聲道:“皇姐宮中,幾時……”他的問話沒能說全,便消失了聲音。
然而曹昂已然會意,招手問長樂宮中的侍女。
那侍女慘白著麵色上前,戰戰兢兢道:“那位是冀州來的甄氏……”
劉協明白過來,原來那方才抱貓的女子,便是當日引得袁熙與曹丕大打出手的甄宓——還是他本人下令,要這甄宓入長安服侍劉清,遠離爭端的。
皇帝的沉默僵直超出了常理。
曹昂順著皇帝的目光,望向那甄宓消失的回廊折角處,輕聲道:“陛下,可是有何處不妥?”
劉協垂眸,見地上月光如霜,小黑狗不知世情、隻歡樂躍動在他足邊,為能出來走動感到欣然,而方才那女子的身影在他心間越來越明晰,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亦輕聲道:“無妨。隻是……朕恍惚間以為見了一位故人。”
曹昂會意,想來是皇帝把方才那位甄宓誤認作了旁人。他險些誤會皇帝,還以為是像他一樣,被那刹那的美麗晃到了眼睛。隻是這又讓他有了新的疑惑,他在皇帝身邊陪伴十餘年,對皇帝親近熟悉的人可謂了如指掌,可究竟是誰能與方才那位女子相貌相類呢?
劉協已經收拾好心情,快步往正殿而去,距離十餘步,腳步慢下來,卻見正殿門前守著的,正是今日未曾迎駕的盧毓。
盧毓已滿十六歲,少年人一年時間就長高很多,遠遠看起來,抱劍的樣子竟也像是大人模樣了。
盧毓遠遠見了劉協,局促不安站起來,一張臉白得也像見了鬼。
劉協緩步上前,口中道:“朕一年不見,變得醜陋了許多麼?怎麼這長樂宮中的人,見了朕都一個個像是見了鬼一樣?”
盧毓如夢方醒,拋了長劍,跪在皇帝麵前,“陛下!毓兒未能遠迎!”
“你半夜抱劍守在皇姐門前,做什麼?”劉協隻覺一切都透著詭異。
盧毓仰臉望著皇帝,少年憋紅了一張臉,卻也沒能憋出一個字兒來。
直到殿內傳來一道嬰兒的啼哭聲,解救了盧毓,也解答了這一整日的詭異氛圍,乃至於這半年多來長安隱隱的不安之感。
劉協聽到那嬰兒啼哭之聲,第一反應還以為自己像方才認錯了人一樣,出現了幻聽,直到望著盧毓的麵色,才反應過來——他沒有聽錯,皇姐劉清的正殿中,大半夜裡傳出了嬰孩的啼哭聲。
盧毓已經撲上來,抱著皇帝的雙腿,顫聲道:“陛下,您千萬息怒!臣實在不知該如何對您講!您不要怪責長公主殿下……”
劉協緩緩推開盧毓,示意曹昂上前,打開了正殿的門,而後闊步搶入。
這可真是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