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聞見她不說話,直接氣笑了:“好好好,裴家大小姐,我可不敢招惹,為免你因為罰站受傷,還是讓你趕緊進去學習吧。”
“謝謝老師。”裴夏粲然一笑,立刻進教室了。
俞聞沒想到她會這麼乾淨利落,噎了一下後更生氣了,但礙於讓她進班的話是自己說的,又有這麼多人看著,他也不好再多說,冷哼一聲後走到講台上,繼續講課。
裴夏進班後和裴優對視了,朝她笑了笑後便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扭傷的腳終於可以徹底放鬆了。
她鬆了一口氣,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在接下來隻剩十分鐘的課堂時間裡,她連續被叫五次回答問題,站坐站坐來回倒騰,還要被俞聞冷嘲熱諷,這麼一看還不如在外麵站著。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裴夏本以為會輕鬆了,結果俞聞再次開口了:“裴夏同學,你說要好好學習,結果五次回答問題一次都沒對,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俞聞老師,我之前請了三天假,今天是第一次上你的課,而且前麵幾十分鐘都在外麵罰站,不會也正常吧。”雖然這大胡子一副尖酸刻薄相,裴夏卻不怎麼生他的氣。
這個老家夥,現在先得意著吧,看明天恢複記憶了,還敢不敢跟她這麼橫。
俞聞眼睛微眯,眼底閃著奸詐的光:“那是我疏忽了,這樣吧,從現在開始,每節課下課你都去我辦公室報到,我給你補課,直到把前三天的課都補上為止。”
“好的老師。”裴夏禮貌道。
俞聞冷笑一聲扭頭走了,教室裡這才開始熱鬨起來。
“這個老師也太凶了,就不能換掉他嗎?”
“是不是有什麼後台啊,上次看校長不順眼,直接罵了校長。”
“太可怕了,裴夏你要不讓家裡跟他溝通一下,我怎麼感覺他看你不順眼呢。”
聽到自己的名字,裴夏禮貌的笑笑:“都怪我自己遲到。”
“哪個大學生沒遲到過,就他罰那麼嚴,”說話的女生縮了縮脖子,心有餘悸的看著裴夏,“你確定不讓家裡跟他說一聲嗎?他說讓你每節課下課去找他,絕對是認真的,你要是不去,他估計會來班裡抓你。”
“沒事,補完課應該就不會再找我麻煩了,我態度好點就行。”裴夏溫柔的回應。
見她被人欺負成這樣都不依靠家裡,同學們對她的好感頓時又上一層。越是上流的圈子,等級就越是分明,他們這些人在裴家強大的財力麵前,頂多算是普通人家,所以他們從開學就對裴夏有種隔閡感,現在倒是因為她這個人消除不少。
裴優看著越來越融入群體的裴夏,暗暗咬了一下嘴唇。
第二節下課,裴夏老老實實找到了辦公室,正巧和秦有書遇上,她笑著打了聲招呼。
“怎麼來這裡了?腳傷好些了嗎?”秦有書正在跟幾個學生做什麼事,看到她後立刻迎了上來,那些和他相熟的學生都十分震驚,似乎第一次看到他主動去找誰,更是第一次見他主動關心彆人。
裴夏無視那些人驚訝的目光,對著秦有書無奈的笑笑:“好多了,隻是現在還不能劇烈活動……俞聞老師要給我補課,讓我每節課下課都來辦公室。”
秦有書頓了一下,了然:“你見到他了?”
“我以為每個人的性格都和以前一樣,但沒想到他變得這麼……凶。”裴夏含蓄道。
秦有書眼底閃過一絲淺笑:“他性格一向這樣,否則怎麼鎮得住那麼多人,隻是對你特殊些。”
裴夏懂了,想了想壓低聲音:“我覺得他討厭我。”
秦有書眉頭微揚。
“你在這裡待了這麼久,可知道緣由是什麼,難道裴家有對不住他的地方,所以找我撒氣呢?”裴夏問。
秦有書掃了一眼其他人,帶她到俞聞的工位上,這會兒俞聞還沒回來,他便扶她坐下了:“他跟裴家沒什麼關係,但跟霍沉霄有點淵源。”
裴夏一頓,疑惑的看向他。
秦有書麵容平靜:“俞聞幾年前爆出學術抄襲,他當時所在的高校辭退了他,是霍沉霄幫他找到證據,又給他安排了裕德的工作。”
“霍沉霄為什麼幫他?”裴夏問。
秦有書的話算是解釋了俞聞敵對自己的原因,畢竟她回來之前,霍沉霄是裴氏唯一繼承人,她回來之後,就很可能因為裴家唯一孫女的身份,搶走本已經落在霍沉霄手上的財產。
如果霍沉霄曾經幫過俞聞這麼大的忙,那難怪他會反感自己,隻是她不懂的是,以霍沉霄的性格,是怎麼想到會去幫俞聞的?
秦有書微微搖頭:“不知道。”
“……會不會是因為霍沉霄有記憶?”裴夏小心的問。這幾天在裴家發生的事,她沒有告訴他,心裡的懷疑也沒說,在沒證實之前,她決定暫時把自己的懷疑悶在心裡。
秦有書否認了:“不管他是什麼托生方式,那個時候他還沒遇到你,應該沒有記憶。”
“說不定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遇到了呢?”裴夏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秦有書頓了一下,眉眼放鬆道:“不可能。”
“你這麼篤定?”裴夏揚眉。
秦有書淺笑一聲:“托生需要牽引,你關於我們的記憶,便是我們的引路燈,隻有遇到從凜朝重新回到現實中的你,才能恢複記憶,否則我在你三歲走丟之前也跟你見過,為什麼沒恢複記憶?”
裴夏懂了:“也就是說,必須遇到去過凜朝的我才能恢複,在我穿越之前遇到我無效對吧……那就排除他很早之前恢複記憶的可能了,他竟然會幫俞聞,也是夠神奇的。”
“可能是我們對彼此有熟悉感,他才會出手相助。”秦有書解釋。
裴夏點了點頭,不再糾結這件事,正要再說彆的時,門口再次傳來一道陰魂不散的聲音:“誰讓你坐我位置上的?”
裴夏:“……”
“你懂不懂尊師重道,裴家就是這麼教你的?”俞聞冷著臉走過來。
裴夏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滿臉的大胡子後甚是糟心:“你能不能把胡子剃了?”
“關你什麼事!”俞聞怒了,這把胡子是他最寶貝的東西,這人竟然敢讓他剃胡子。
裴夏摸摸鼻子,和秦有書對視一眼。
秦有書接收到她的信號,便要轉身離開,隻是經過俞聞身邊時,低聲說了句:“不要太過分,否則你會後悔的。”
“怎麼,威脅老師?”俞聞冷淡的反問。
秦有書見他死性不改,乾脆也不勸了,直接回到了那群同學裡。
裴夏已經乖乖站了起來,等俞聞坐下後,立刻拿著書站到他旁邊:“老師,我準備好了,可以幫我補課了。”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你就站這兒讀吧,讀一百遍就會了。”俞聞頭也不抬的玩手機。
裴夏:“……你認真的?”
“你覺得我有時間跟你開玩笑?”俞聞反問,說完遲遲沒等到裴夏的回應,他剛打開一局遊戲,不耐煩的抬頭看一眼,卻看到裴夏冷了臉。
仿佛靈魂深處突然顫栗一下,他突然發自內心的怕了一下。等意識到自己被一個小姑娘的壓製了,他咳了一聲故意板起臉:“不想讀也行,去那邊空位上抄吧,抄一百遍給我。”
“俞老師,一百遍是不是太多了?”裴夏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俞聞:“……那就十遍,你再給我討價還價,就多抄十遍!”
裴夏評估一下自己抄書和聽他講課哪個更討厭後,斜了他一眼就拿著書到空位上坐下了。秦有書一直關注這邊,見狀便拿了筆和本子給她。
裴夏歎了聲氣,開始懶洋洋的抄書。秦有書本能的感覺不悅:“我作為你的太傅,都不曾這麼罰你。”
“行了,你去忙吧。”裴夏好笑的看他一眼。
秦有書抿了抿唇,冷著臉走了。
裴夏抄了幾行字,突然筆尖一停,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一個課間過去,她收拾東西回班裡上課,等到下課再次回到辦公室,一整個上午的時間,除了去廁所,就是上課加抄寫。
中午時,霍沉霄來接她去吃飯,路上問她:“俞聞為難你了?”
“嗯,”裴夏知道什麼事都瞞不住他,乾脆利落的把上午的事說了,同時趁機碰瓷,“要不是你帶我去吃那麼好吃的包子,我也不會遲到。”
俞聞現在是因為他才罰自己的,他彆想就這麼混過去。
霍沉霄聽到她興師問罪,掃了她一眼道:“怪我帶你吃好吃的?”
“對!”裴夏先是一慫,接著仰起下巴。
霍沉霄沉默一瞬:“那以後不吃了。”
裴夏:“……”
“再也不吃了。”霍沉霄強調。
裴夏頓時軟了:“……其實仔細想想,也不能怪你,更不能怪包子,都怨我長得招人嫌,俞聞才找我麻煩的。”
霍沉霄看向她的側臉,像剛煮熟的雞蛋一般吹彈可破的皮膚,一雙眼睛黑曜石一般,挺翹的鼻子和不語先揚的紅唇,天生明媚的臉,叫人總忍不住多看幾眼。
“是挺討人嫌的。”他淡淡道。
裴夏:“……”他難道分不清開玩笑和認真嗎?她明明說的是反話!
“要是再黑一點,眼睛再小一點,脾氣再差一點,就好了,”霍沉霄繼續道,說完閉上眼睛低聲補充一句,“那樣就不會招人了。”
他最後一句聲音太低,裴夏隻聽到招人什麼,於是自動補全成招人嫌:“……你的審美還挺特彆。”
“還行。”霍沉霄有問有答。
裴夏氣得不想跟他說話了,直到被他帶去一家餐廳,吃到了非常不錯的私房菜,心情才算好起來。
下午的時候,罰抄還在繼續,裴夏按時按點到辦公室,讓俞聞想罵兩句都不行。這一回秦有書不在了,沈知豫倒是來陪她了。
“你離我遠點,要是被俞聞看到了,又該陰陽怪氣了。”裴夏頭也不抬道。
沈知豫慵懶的倚著她的桌子:“怕什麼,他剛才出去了,估計這會兒不會再來辦公室。”
“……不早說。”裴夏立刻扔了筆。
沈知豫掃一眼她抄的內容,樂了:“你抄一天了,就寫了半頁紙不到?”
“抄這麼多已經算給他麵子了。”裴夏幽幽道。
沈知豫輕嗤一聲:“可不是,一個宦官,也敢罰我們陛下。”
“你小聲點。”裴夏蹙眉。
沈知豫見她一本正經警告自己的樣子太可愛,沒忍住胡嚕一把她的頭發。裴夏怒了:“大膽!以下犯上是嗎?!”
“跟俞聞比起來,我這都算不上以下犯上。”沈知豫眼中滿是笑意,卻說著拱火的話。
裴夏知道他跟俞聞在宮裡時就不對付,隻是懶洋洋的斜了他一眼,繼續抄書了,沈知豫見挑撥不成,乾脆陪在旁邊看她寫字了。
俞聞回來後,看到沈知豫也在,當即冷哼一聲:“裴小姐的人緣真好,上午有秦少爺陪著,下午有沈少爺等著。”
“那是,我們家小姐人見人愛,當然有人願意陪了,”沈知豫慵懶道,“老師你胡子今天洗了嗎?聞起來有股洗發水味。”
“洗不洗關你什麼事,管好你自己吧。”
兩個人對視一眼,火花瞬間在視線交接處碰撞。對俞聞而言,如果說討厭裴夏,是因為霍沉霄,那討厭沈知豫,就是發自內心的了,從第一次見他,就十分看不怪,總覺得他這種人,以後結婚了也不會安分。
而一想到他結婚了會不安分,俞聞就總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種,他要綠的人是自己孩子,而自己是他婆婆的感覺……雖然這種感覺說不出原因,但足以讓他討厭這人了。
裴夏在兩個人的你一言我一語中,默默抄自己的書,如同在宮裡時一樣,做個夾在媳婦和婆婆之間的廢物孩子。
一下午的時間熱熱鬨鬨過去了,最後一節課剛好是俞聞的,上完課不等放學,便點了裴夏的名字:“把你今天抄的拿上來。”
裴夏頓了一下,順從的把本子交給他。
俞聞翻開看了一眼,臉色當即冷了下來:“你抄了一天,就抄了一頁紙?!”
“我寫字速度太慢,這些已經是儘力了。”裴夏不緊不慢道。
俞聞冷笑一聲,把本子丟給她:“既然寫這麼慢,那今天晚上就回去抄,明天早上我會來收,如果沒寫完,那就繼續回去。”
這意思是讓她寫不完就彆來了。
裴夏十分淡定:“知道了。”
俞聞厭惡的斜她一眼,扭頭便走了。裴夏在同學們關心的問候裡,悠悠歎了聲氣,和眾人道彆後才出校門,跟著霍沉霄離開。
“怎麼帶著本子?”霍沉霄問。
裴夏聳聳肩,把今天的事說了,霍沉霄聽完微微頷首:“那你好好抄。”
裴夏:“……”就這?
對於他不護犢子的行為,裴夏有些不滿,心頭一動道:“我寫不完,不如你幫我寫?”
“字跡不同。”霍沉霄淡淡道。
裴夏:“沒關係,你這麼聰明,模仿字跡應該挺容易吧。”
這真不是她吹彩虹屁,霍沉霄十分聰穎,看一眼旁人的字跡,就能很快模仿出來。在凜朝時,她在朝政上偶爾會犯糊塗,秦有書氣急了,便讓她回去抄通史,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拜托霍沉霄幫忙,兩個人一起偷偷糊弄丞相。
霍沉霄聽到她誇自己,並沒有反駁,而是幽幽看向她:“求人做事,是不是要有些誠意?”
裴夏:“……”
當初讓他幫忙抄寫,他也是這句話,而之後她便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把那一晚耗費的精力完全補回來,現在一聽到他又說了這句話,她當即腿都開始軟了。
“……那不用你幫了,我還是自己抄吧。”裴夏說完,鎮定的拒絕了他。反正俞聞明天一早就會恢複記憶,所以她本來就沒打算抄,剛才讓他幫忙,隻是故意那麼說而已。
霍沉霄唇角勾起:“怎麼,我幫了你,你連端茶倒水都不願意?”
裴夏:“……”就怕到時候不僅是端茶倒水。
兩人回到家,一同吃了晚飯,便各回各屋了。裴夏能下地以後,霍沉霄就搬回了自己的小樓,現在住處就隻有裴夏一人了。她回屋後跟爺爺打了視頻電話,聊了會兒天後才去床上躺下。
剛要開始踏實玩手機,就聽到了敲門聲,她抬高聲音:“誰啊?”
“小小姐,霍少爺請您帶上書和抄寫本過去,說他要幫你抄書。”傭人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
裴夏嘴角抽了抽:“你告訴他不用了,我自己抄。”
“可是他已經等著了,說是您不過去的話,他就過來了。”傭人為難道。
裴夏頓時後悔自己在車上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了,然而事是自己惹出來的,隻能自己解決。她歎了聲氣,認命的拿著本子去小樓找霍沉霄了。
霍沉霄果然已經在客廳等待,看到她後起身往書房走,裴夏隻能跟過去,看著他坐在書桌處後,主動交上本子:“內容太多了,我其實沒打算抄,大不了明天挨頓罵唄。”
“他算什麼,也能罵你?”霍沉霄掃了她一眼,打開本子和書,開始一字一句的抄。
裴夏撇了撇嘴,湊過去看了眼,頓時有些驚訝:“你還沒練習,怎麼能寫得跟我的字一模一樣?”
“不是你說的,我天資聰穎?”霍沉霄頭也不抬。
……可即便是天資聰穎,也該多少練兩下吧,當初在凜朝時,他便是練了半個時辰才開始幫忙抄書的。裴夏懷疑的看著他,心想難道字跡也刻入了骨子裡,所以不用回憶就能寫出來?
她思索的時候,再次想到了樓上的浴室,頓時又有些蠢蠢欲動了。
書上的內容看著少,但抄起來卻很多,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裴夏都忍不住打了哈欠,霍沉霄依然坐得筆直,手上的速度也沒慢下來。
裴夏忍不住道:“彆抄了吧,其實……我覺得他明天不一定會罵我,說不定還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給我道歉。”
“渴了。”霍沉霄平靜道。
裴夏忙去倒杯水給他,卻因為太困又走得太快,不小心潑到桌子上一點,自己的衣服也被濺濕了,其實濕的範圍不大,隻是剛好在領口往下兩寸的地方,位置比較尷尬。
“……我不是故意的。”裴夏都要被自己蠢哭了。
霍沉霄掃了她一眼:“去換件衣服。”
“那我直接回去吧,你也彆抄了。”裴夏忙道。
霍沉霄垂眸:“先去我衣櫃找件襯衣換上。”
裴夏:“……”這是不讓她回去的意思了。
她無奈的歎了聲氣,看一眼尷尬的濕痕,隻好先上樓換衣服。她進到霍沉霄臥室後,輕車熟路的找到衣帽間,拿了一件洗過的白T換上,正要離開時,目光突然落在他緊閉的浴室門上。
霍沉霄此刻正在樓下,而這道門卻在她眼前。
裴夏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在24小時後哈,今天是17號的淩晨嘛,下章是18號的淩晨(怕你們弄錯時間,操碎了心)
下一章夏夏就知道攝政王沒失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