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斯年這張被上帝偏愛的臉,再怎麼能給人靈感,太長時間沒有見過外界的景象,紀喬真也逐漸感到思路的枯竭,並沒有像原劇情中那樣創作出動人心弦的作品。
愛情產生靈感。難道是因為,他沒有像原主一樣,對鬱斯年產生愛情?
紀喬真走在路上,任思緒飄散。
最近陪伴鬱斯年時間多,他在畫畫上付諸的精力自然不夠多。
進度條拉到今天,更有一件亟待完成的事,便是把原主的天賦和才華展現出來。
如果一直到離開這個世界都泯然眾人,未免有些可惜。
鬱宅周邊人煙稀少,打不到車。
他在附近停留的時間越久,被捉回去的幾率越大。
即使鬱斯年出門了,傭人們醒來以後,也可能發現他不在,出來找他。
而如今,宋硯的車正停在約定位置。
當紀喬真的身影出現在轉角,宋硯打開車門,跨步向他走來。
男人並非西裝革履,而一身休閒棒球服,顏色比較深,以顯得沒有那麼醒目。
他容貌清俊,溫淡儒雅,身形比資料卡中更瘦一些,昭示著近來為集團的付出。
紀喬真感激地伸出手,“宋總。”
宋硯對上他的視線,心頭重重一跳。
少年皮膚白淨,雙唇紅潤,容顏氣質和夢境中彆無二致,甚至更鮮活,更驚豔。
是夜色都遮擋不住的美貌,比名畫更勾魂。
隻一眼,就讓他心臟怦聲跳動。
“紀喬真。”宋硯低喃出聲,回握的時候,覺得夢中的驚鴻一瞥都不足為道了。
紀喬真輕聲問:“我們先離開這裡?”
宋硯看得愣住,待他說完,才猛然回神,克製住情緒的波動:“上車吧。”
紀喬真已經在他的幫助下找好了住所,宋硯手搭上方向盤的時候,仍然問道:“去宋宅住嗎?如果被鬱斯年找到,你一個人很難保護好自己。”
“我自己住就可以了,他應該不會這麼快找到我,等宋氏……”現在鬱斯年未必會查到宋硯身上,他心灰意冷的時間,正是宋氏崛起的時間。等宋氏足夠強大的時候,便不用畏懼他了。
宋硯卻打斷他:“已經可以了。”
他的眼睛裡浮著紅色血絲,眼底淡淡烏青,彰顯著這段時間的努力,“我可以保護好你。”
紀喬真微微一愣。
宋硯怕他不同意,認真望著他,聲線低沉溫和:“宋氏是因為你才走到今天。”
紀喬真終於應下,“好。”
宋硯眸中浮上一層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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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抵達宋宅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宋硯給他安排了房間,床單被褥都是新的,乾淨柔軟,空氣裡飄著洗滌劑的淡淡香氣,似乎很早就做好了帶他進來的準備。
紀喬真洗漱完就睡下了,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時,清透的陽光照進窗戶,塗抹在木質地板上。
鳥兒啼鳴清脆,牆壁上的鐘表指針顯示到了晌午。
紀喬真眯了眯眼,久睡後有些模糊的意識逐漸清明起來。
宋宅的布景比鬱宅敞亮得多,綠草如茵,噴泉飛濺起水花,折射出夢幻光暈。
宋潯回家拿東西的時候,看見紀喬真微微一愣。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少年。燦爛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輪廓,白如脂玉的皮膚被照得幾近透明。
宋潯隻是遠遠地望了一眼,就被這樣的美顏暴擊,彎身係鞋帶的動作有些遲緩。
頓了頓,沉默地出門。
傭人們看見紀喬真,心情無法平靜,嗓音輕低地議論:“宋少帶進來的人是誰,簡直是睫毛精,比小鮮肉還好看。”
“他的皮膚真好,想問問他用什麼護膚品。”
“事實可能很殘酷——大概率是天生的。”
“原來宋少讓我收拾房間是為了騰給他住,他是宋少的遠房親戚嗎?”
“不、不會是他男朋友吧?”
“腦洞可以,小心被宋總聽見。”
宋硯插話道:“聊夠了嗎?”
眾人立刻收了聲,立正站好,一杆杆標槍般筆直挺立,麵龐中浮現出敬畏之色。
“他叫阿見,以後生活起居交給你們照顧了。他來宋宅的事情,不要說出去。”
又一字一句道:“謹記。”
阿見是宋硯給紀喬真取的代稱。憑私心取的,是他名字的一部分。以防傭人不慎把消息透露出去。
當然傭人們都靠譜聽話,他們入職的時候經過了層層篩選,人品是最重要的考察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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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喬真在宋宅安頓好,把外婆接進宋氏旗下的醫院。
是最高層的病房,閒雜人等進入不到這裡,他得杜絕鬱斯年利用外婆威脅他的可能性。
紀喬真本來想把老人接到身邊,但劇情中,原主外婆一直沒有查出什麼病症,等到發現的時候,生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凋亡。讓原主措手不及,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
如今外婆生了小病,尚未查出大問題,但距離她病倒的時間不遠了,紀喬真放不下心,讓她住進醫院裡,以備萬一,能夠及時接受治療。
原主外婆會讓他想起自己的外婆,在親人麵前,情緒不由變得柔軟,紀喬真溫柔道:“我有空就來陪著您,您一定要好好的。”
老人覆上他的手背,笑不攏嘴:“我有什麼好不好的,你要好好的才行。”
紀喬真也跟著她笑,眼睛微微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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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的珠寶享譽全球,鬱斯年去了知名度最大的一家珠寶品牌旗艦總店。
領證這事,那天提起之前,他從未想過。但提起以後,心中的指針越撥越快。
前來接待的經理說著一口流利的國語言,熱情招呼著這位身份尊貴的東方貴賓:“鬱先生,您想要什麼樣的婚戒?”
“貴的。”鬱斯年不假思索,嗓音中自帶著一種讓人生畏的寒冽之氣。
經理微微一愣,很快喜上眉梢:“好的,您跟我來。”
鬱斯年一向行事果決,卻在婚戒的挑選上猶豫不定,斟酌考慮良久才選定下來。因為要修改指寸,他沒有直接取回,過段時間會郵寄過來。
鬱斯年沒有選擇在國停留,訂的是次日清早的飛機。即使隻離開了鬱宅短短三兩天的時間,對紀喬真的思念依然瘋狂生長。習慣了他的溫度,一個人睡很不習慣。輾轉多夢,後半夜才堪堪入眠。
登機以後,鬱斯年忽然想看看他的模樣,隨手打開了鬱宅監控。
他沒有給紀喬真拍過照片,因為沒有使用相機的習慣,以至於相冊空空如也。在分離的時候也沒有照片可供翻看,隻能靠回憶。
鬱斯年卻沒有想過回去後補拍,而想道,以後都不會離開紀喬真那麼遠了。即使為了公事,也要把他帶在身邊。
鬱斯年延伸的思緒拉回來的時候,出乎意料地,監控界麵是一片黯淡的黑色,提示框顯示,沒有任何信號。
這一反常態。
鬱斯年不由打開了他給紀喬真單獨設立的聊天框,是一個簡易a,昨晚回到酒店已經是淩晨時分,紀喬真依舊給他道了晚安。但今天早上,沒有任何一條消息。
可能是還沒有醒來。
鬱斯年這樣想著,正要給紀喬真發消息,空乘走到身邊,提醒他關閉手機。
鬱斯年不得不熄滅屏幕,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長途飛行使他勞累,明明困倦,卻無端惴惴不安,漫長的十幾個小時裡,竟然一直沒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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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後,已經是第二天淩晨,鬱斯年立刻開了網絡,卻沒有任何來自紀喬真的消息。
無論如何,他醒來後,應該報備一下才對。
鬱斯年抿了抿唇,眉眼間染上不豫之色。
他本來不想回複,想等紀喬真主動找他,手機屏幕亮了又暗,反複幾次,最後還是忍不住發道:“我到了。”
不知道在回避什麼,鬱斯年沒有往鬱宅打電話,離開機場後,一路飛馳,邁巴赫的車燈一閃,在門前停穩。
彆墅看起來一切如常,兩隻獒犬已經醒轉,依舊威風凜凜地站在門口,目光狠厲。
但又好像有什麼不一樣,晚間下過一場雷陣雨,夜色更為濃稠漆黑。薔薇的殘瓣零落在地,顯出幾分冷寂。
鬱斯年的不安非但沒有消弭,胸口反而泛上陣陣鈍痛。
紀喬真沒有出門迎接,管家也沒有出來。隻有雪團圍著他打轉,叫聲急切,似乎想傳遞什麼訊息。
鬱斯年不由挺直了脊背,腳步邁得虛而快。
打開門後,彆墅的燈光照在他臉上,勾勒出俊冷深邃的眉眼輪廓。
觸目所及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不染纖塵,卻沒有絲毫生氣。這樣的潔淨,透出一股欲蓋彌彰的淒清。
鬱斯年視線掃過一圈,依舊沒有紀喬真的身影。
心臟跳動的速率越來越快,逐漸到達一種慌亂的程度。
他不敢幻想最壞的一絲可能性,儘可能穩著聲線問:“他人呢?”
傭人們徹底穩不住了,他們一覺醒來發現彆墅停電,房間也是空的,更找不到紀喬真的身影。
監控係統不僅被斷電,還因為人為原因癱瘓。
任誰都沒想到,紀喬真看起來這樣脆弱柔軟的一個人,會有逃走的膽量。
明明在鬱斯年離開前,他們還如膠似漆。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他們各個脊背生寒,手腳戰抖,絞著五指,麵如紙色。
鬱斯年把傭人們的狀態收入眼底,嗓音像被砂紙磨過一般嘶啞:“他沒出來,是不是病了?”
“少、少爺,紀、紀……”管家嘗試著開口,說著說著,嗓音抖得太過厲害,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直接沒了下文。
空氣再次陷入讓人驚慌的沉默。
胸口的鈍痛轉換為尖銳的刺痛,鬱斯年情緒冷怒地抬起眉眼,烏沉沉的眸光仿佛帶著千鈞的重量,壓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再問一遍,紀喬真在哪裡?”
他的手背已經爆出青色的血管,泛白的指節間捏出咯噔聲響,仿佛要將之捏碎。
周身散發的氣場可怖駭人,宛如地獄修羅。
本來有人鼓起勇氣想要作答,被這麼一番質問,喉頭徹底哽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鬱斯年冰寒的視線將他們一一剜過,闊步走向畫室、書房、臥室。
全部空無一人。
牆繪依舊絢爛,卻失去了曾經的溫度和色彩。
冷澀的空氣中,仿佛還停留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
傭人們的默然無聲已經給了他答案。
那個說永遠不會離開他的少年,不僅離開了他,而且是背著他,一聲不響離開的。
在一個熱情的、讓他想把心肺都掏給他的吻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