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珩以為牽手不會給他帶來明顯的心理波動, 當紀喬真的手在掌心微蜷,身上的各處感官卻好像被無限放大,心跳頻率也隨之快了起來。
這讓他湧現出與紀喬真十指相扣的衝動。想把他的五指一根根侵占性地鎖緊, 再不留餘地地禁錮在掌心。當視線掠過少年平整袖口下皙白潔淨的手腕, 顧之珩又覺得他過分乖,操之過急可能會把人嚇到,最終隻是滾了滾喉結,嗓音帶啞:“跟緊點。”
就這樣,他牽著紀喬真的手穿越人群,高調得引人側目, 像在無聲地宣示主權。
他們一路來到最高層的高級餐廳。周遭的環境由喧鬨變得靜謐,隻餘低沉的鋼琴曲緩緩流淌,像浪漫典雅的月色。
這家高級餐廳格調雅致,消費高昂, 麵向的主要群體是社會各界精英人士,落座者大都西裝革履, 談吐非凡。
顧之珩是難得一見的年輕眉眼,卻絲毫不與環境相悖, 他身形清瘦挺拔,下頜線冷硬銳利, 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驕矜之氣, 有一種介於青澀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間的魅力。
走在他身側的少年亦是如此,他五官漂亮, 卻不是輕浮而流於表麵的漂亮, 比他輪廓線條更讓人驚豔的,是舉手投足間純淨不失矜貴的氣質。
在顧之珩的注目下,侍者的視線不敢在紀喬真身上過多停留, 隻在心中慨歎著他的漂亮,找準時機偷瞄上一眼。
顧之珩帶著紀喬真在窗邊落座,腳邊是深沉的夜色,交織著城市的萬家燈火。他把一本厚厚的菜單推給他:“隨意一些,我請你。”
紀喬真目光安安靜靜,條分縷析:“我隻借了你一會校園卡,沒有任何損失,你教我防身技巧卻花費了時間和氣力,今天誰該請誰,一目了然。”
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紀喬真卻在翻開菜單的一刻咽了咽口水,陷入沉默。
這家餐廳的消費於他算不上過度奢侈,對於十四班的原主來說,價格確實是有些高了。
在顧之珩眼裡,紀喬真震驚之際表情微微崩塌,又竭力保持鎮定的模樣著實有幾分可愛,他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似笑非笑:“你確定要請我?”
紀喬真抿了抿唇,堅持點頭。
顧之珩沒有讓他付款的打算,心裡卻生出了逗弄心思,想知道如果真的讓紀喬真請客,這一餐會如何進行下去。骨節清晰的手勾起散點菜單,向他推了過去,眼底散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紀喬真重新翻閱起菜單,隨後拿起鋼筆,認真在表格上打勾,就像考試時填寫著答題卡。所有驚訝和慌亂的情緒漸漸從他身上隱去,隻剩下讓人難移開眼的淡靜與從容。
顧之珩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直到紀喬真勾選完,重新把菜單遞給他。他過目一遍,心中微驚。
紀喬真應該是第一次來這種高級餐廳,點選的菜品卻葷素得當,無論是菜品數量亦或是菜品搭配都完美得恰到好處,沒有太在意價格。
侍者把菜單收走後,菜品很快上桌。
顧之珩手機放置在桌側,屏幕過一會兒就會亮起一下,呼吸燈不停閃爍。
這些短信無一例外,都是由“珩哥”、“之珩”、“珩”打頭,以甜膩膩的語氣或者故作深沉的話鋒收尾,來自於四麵八方擁有過、擁有中或者不曾擁有姓名的追求者和曖昧者。
顧之珩習慣了旁人的熱情和追求,如今紀喬真坐在對麵,卻是頭一回覺得這些紛至遝來的消息礙眼,長指微屈,調到免打擾模式。
紀喬真卻已經注意到頻繁湧入的消息,示意他不用特意關閉提醒,善解人意地說:“沒關係,你如果有事,可以先忙你的。”
顧之珩眯了眯眼,撞上紀喬真溫暖純淨、毫不介懷、通情達理的目光,心裡沒有緣由地發堵。他希望他沒有聽過他的風流傳聞,也沒有看清剛剛那些消息。
顧之珩食欲一直算不上太好,考慮到這是紀喬真“破費”的一餐,照顧他的心情,破例進行了一次光盤行動。快要結束的時候,他道:“我去接個電話。”
顧之珩把手機屏幕扣向自己腿側,紀喬真應該不會意識到沒有電話打進來,慢悠悠起身。
“等等。”紀喬真卻喊住了他,把他的計劃戳穿,“你是不是想背著我去結賬?說好了我請你。”
顧之珩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
紀喬真眉眼舒展開來:“你開了免打擾,沒有消息提醒,怎麼知道來了電話?”
顧之珩意識到邏輯上明顯的疏漏,無奈地笑了笑。又想起那天KTV門口,紀喬真應付一個年過而立的男人都綽綽有餘:“就算沒有我,你也能應付厲聞深。”
紀喬真:“對,但如果沒有你,我不一定能震懾住他們。今天是厲聞深一個人,明天可能就不止他了。所以還是得謝謝你。”
他說話的時候神情柔和,眸光卻堅定,讓人不知不覺中被他的思緒牽走,無法辯駁。顧之珩反應過來的時候,紀喬真已經把錢付了。和其他因為他身份才攀附他的人比起來,顯然要純粹得多。
顧之珩:“破費了啊?”
“沒關係。”紀喬真笑眯眯道,“隻要是請你,怎樣都值得。”
顧之珩心跳再次加劇。
快走出餐廳的時候,紀喬真腳步停了下來。
“嗯?”
紀喬真坦言:“有點想吃冰淇淋。”
顧之珩唇角微微一勾:“走。”
餐廳裡有自助冰淇淋,不用額外付費,不等紀喬真動手,顧之珩彎下腰,從旁邊取了隻一次性手套戴上,又取了一隻蛋卷皮,摁動冰淇淋機上的按鈕。
這對於普通情侶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但如果江弛越在場,恐怕會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和他在情場中不斷積累的撩撥技巧不同,顧之珩一騎絕塵的富庶家境和得天獨厚的逆天外貌讓他在情場上要手到擒來得多,即使出門約會也習慣彆人為他付出,十指不沾陽春水,從不曾主動為對方做什麼。
他什麼話都不用說,什麼事都不用做,姿態懶倦地站在那裡,掀一掀眼皮就是最致命的勾引,吸引無數追求者前仆後繼。
顧之珩弓身為紀喬真打冰淇淋卻是自然而然的舉動,情不自禁想為他做一些事情,把最好的給他。當然第一次上手生疏笨拙,使得事與願違,他打出來的甜筒形狀一言難儘,份量更是驚人。
紀喬真擔心融化,接過來倉促地咬了一口,聲音含糊:“好多。”
顧之珩懶洋洋地睨了他一眼,“沒關係,吃不完給我。”
紀喬真瞳孔明顯晃動了一下。
冰淇淋隻有一個,且沒有任何勺子和吸管之類的工具,如果吃到一半遞給顧之珩,豈不是意味著……
他繼而垂頭,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冰淇淋上,緩解心中的尷尬。
顧之珩盯著他純情柔軟的模樣,低低笑出了聲。逗弄紀喬真,似乎是一件比想象中更有趣的事情。
但沒過多久,他的笑容重新收斂起來。
目之所及,少年柔軟的唇上沾著一點雪色,可以隱隱窺見粉嫩的舌尖,難以形容的惑人。
顧之珩舌尖抵了抵上顎,眸色暗了下來。
好像他每次撩撥紀喬真,無一例外都會被撩撥回來,而且每次於他都是最精準的狙擊。更要命的是,紀喬真對此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