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班眾人沒等來教導主任的救援,反而等來了紀喬真。聽完他截然相反的說辭,心中未免驚詫。
紀佳薇臉色更是變了幾變,差點沒像在家裡一樣對紀喬真發飆。
好在轉念一想,意識到紀喬真是想以牙還牙,通過指控她的朋友,達到指控她的目的。
但如果她的朋友們真有什麼動作,她早該有所察覺。她們生活費綽綽有餘,也犯不著去偷。
紀喬真多半是在危言聳聽。
紀佳薇重新掛上完美無缺的微笑:“那你倒是說說,我們班班費是誰偷的?”
從紀喬真說他有確鑿證據開始,桑昱心就隱隱慌亂起來,但又覺得不太可能。
他把自己偽裝成吃瓜群眾,站在人群中,興致勃勃地觀摩事態發展。
不料紀喬真側眸,目光直直打了過來,落在他身上。
“這種時候還需要念你的名字麼,還是好自為之,自己站出來道歉。”
桑昱雙腿開始發軟,但仍抱有一絲僥幸。
他沒有說話,人群也陷入靜默。
一分鐘過去,沒有聲音應答。
紀佳薇視線掠過眾人將信將疑的麵孔,冷笑:“紀喬真,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轉移視線,班費肯定是你偷的。”
紀喬真乜了她一眼,不緊不慢:“你急什麼?心虛了?”
紀佳薇皮笑肉不笑:“怎麼可能。”
紀喬真沒再看她,冷冷擲下一個名字:“桑昱。”
桑昱表情瞬間裂了:“什麼?你說是我偷的?我根本不認識你!”
紀喬真:“你為什麼要認識我?我和紀佳薇也不認識,和所有誣陷我的人都不認識。”
人群中,一部分人臉頰隱隱發燙。
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沒有定論的時候,參與了謠言的擴散和傳播。
桑昱梗著脖子說:“那你拿出證據啊!”
他活了十幾年,缺德事沒少乾,最擅長胡攪蠻纏,瞞天過海。
他倒想看看,紀喬真口中所謂確鑿的證據,能有多確鑿。
也許憑他狡辯的功底,還可以再掙紮一下。
紀喬真對國際二班的人說:“班級群拉我一下。”
他聲線穩沉,麵對比他年長的學長學姐,絲毫不怵。
桑昱想他怕是要把證據發在班群裡,滲出一層冷汗:“這不太好吧?班級群怎麼可能拉外人?”
紀喬真:“十分鐘後我會主動退出。”
國際班眾人麵麵相覷。
雖然有一種界限被侵犯的怪異感,但仔細想想,好像並無不妥。
新人被拉進微信群,看不到過往聊天記錄,不存在班級機密外泄的問題——其實也沒什麼機密。
說完幾句話再退出,更不會對他們帶來困擾。
唯一影響到的,隻可能是桑昱。
班主任和各任課老師都在群裡,如果證據確鑿,他的下場將難以預料。
但若是桑昱偷的,始作俑者就出在國際班內部,那麼他們這一番行為,鬨了大笑話。更彆說為此挨了高一學弟的揍,還是人人看不起的十四班,顏麵儘失。
就算桑昱由此得到懲罰,也是他活該。
最終對真相的好奇戰勝了對桑昱的同情,國際班點下了頭,派班長把紀喬真拉進群裡。
桑昱卻突然開始後悔,心慌得像熱鍋上爬滿螞蟻。
紀喬真越是鎮定自信,他越是緊張惶恐。
幾經掙紮後,桑昱喊出了聲:“等等!”
然而為時已晚。
和他聲音同時落地的,是班級群的新消息提醒。
看到.mp4文件的一刻,桑昱眼珠子都快瞪飛了。
紀喬真竟然發了視頻。
國際班除了被揍趴在地上的,其他人紛紛掏出手機,點進班級群。
視頻經過壓縮,畫質沒有太高,卻可以清晰地看出偷班費的經過。
畫麵中的人物,無論身形、穿著、走姿還是習慣性動作,都和桑昱彆無二致。
即使與桑昱不熟,也能認出這是桑昱。
無可辯駁的真相浮出水麵。
桑昱確實偷了班級鑰匙,在體育課的時候潛入班級,翻找藺辭書包,取走了班費。
眾人嘩然。
滿腔的怒火,瞬時轉移到桑昱身上。
“桑昱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班費也偷,班費是你能偷的嗎?你生活費哪去了,趕緊他媽的交出來!”
“□□大爺的桑昱,你還在這兒看戲呢?好看嗎?這事兒沒完我跟你說,醫藥費至少十倍出!”
漫天的唾沫星子將要把桑昱湮沒,直到人群中響起個聲音:“紀喬真,視頻是你拍的嗎?為什麼剛好是你?”
不少人聞言點頭。
是啊,紀喬真作為被誣陷者,為什麼剛好手握這個視頻,用以給自己洗白。這未免太巧了。
十四班人感到冒犯,冷冷道:“你是在懷疑視頻有假?是覺得我們逼桑昱去偷的,還是用什麼高科技手段,給視頻換頭?可能嗎大哥?!”
話音落下,倒是給了桑昱靈感啟發。
他改口道:“是紀喬真逼我去偷的,演這一出戲,是為了炒作!他太想在年級裡紅了!”
喬笙剛剛趕到,就聽到桑昱滿口胡言,一激動飆出不文雅的話:“狗屎!喬真哥哥什麼時候想在年級裡紅了!”
紀喬真每天收到無數封情書,多少給他生活帶去困擾,作為紀喬真頭粉,喬笙恨不得這些情書統統消失。
他臉蛋都氣紅了,心頭澀澀道:“你們國際班的人就仗著家裡有錢,到處欺負人,可是有錢就可以欺負人了嗎!隻有你們有錢嗎!就憑你們這種素質,我看還比不上他們十四班呢!!”
燕憶南在喬笙身後給他助威:“笙笙說得對!還有偷班費的算什麼有錢人?”
喬笙聽這音色熟悉,一扭頭,眉頭皺起:“?你怎麼在這兒?離我遠一點蟹蟹!”
國際班再度陷入懵然,喬笙長得可愛,這種類型的學弟,除了國際班學弟夏清揚,就屬喬笙出名,班上還有人準備追他來著。
而那個人,此刻正趴在地上……
他們陡然意識到,紀喬真人氣之高,幾乎快把全校都俘獲,就連他們曾經也是被俘獲的一份子。如今折騰這一出,豈非無形中與全校樹敵?
就在他們想著要不要主動讓個步,幫他擺脫桑昱的胡攪蠻纏,這邊紀喬真已經開口,居高臨下,氣勢壓人。
“人證?物證?轉賬記錄?我用什麼威脅的你?你總得說得上來吧?”
“你對我說過的第一句話,是你不認識我。”
“如果你是個演技還不錯的演員,能配合我來這麼一出,不如再演一個我看看。”紀喬真抬了抬下巴,“就演你不認識我。”
少年五官漂亮到張揚,平時乖巧安靜,隻顯得精致清純,像櫥窗櫃裡的精美玩偶,不會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當氣場外放,秋日所有的光線都好像落在他身上,又冷又傲,矚目得讓人移不開眼。
國際班眾人張了張嘴,那顆被紀佳薇遊說得叛逆的心,不自覺地重新歸位。
江弛越更是一瞬不瞬地盯著紀喬真,雙眼冒起桃心。
他教訓完閃電男,本想為紀喬真說話,賀晏和薛自明卻都在場,讓他不便言聲。
事實上,他的真真完全能獨當一麵,應付一切挑釁都遊刃有餘。
紀佳薇若有若無地瞟著江馳越,一顆心飛速涼了下去,如鯁在喉。
桑昱最是麵如死灰。
他現在恨不能撕碎紀喬真,更彆說演出不帶情緒的疏離。
拙劣的謊言也就不攻自破。
視頻其實是紀喬真自己錄的,中間喊前桌何秋瑞幫了忙。
既然料定桑昱會偷班費,也就不難推斷出,桑昱最方便的行事時機,是沒有人在教室的體育課。
知道時間知道地點,錄下這樣一則視頻並非難事。
可以說,從他往藺辭抽屜裡塞同款感冒藥開始,就給桑昱挖了個陷阱。
如果桑昱心術正直,自然不可能往裡麵跳。如果品行不端,也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若不先留一手,毀滅的可能是藺辭的人生。
不過,紀喬真不可能實話告訴他。
他淡淡道:“視頻是彆人給我發的。如果告訴你是誰拍的,你這樣小肚雞腸,打擊報複怎麼辦。”
紀喬真冷靜理性,聽者無一不覺得在理。
桑昱偷雞摸狗,鬼鬼祟祟,被路過的人順手拍下這段視頻,完全有可能。
一個課間的時間,他們把紀喬真的品行傳得沸沸揚揚。那人可能意識到桑昱是在偷班費,於是把視頻發給紀喬真,讓他用來證明自己。
對方不希望自己被推上風口浪尖,所以選擇隱姓埋名,也可以理解。
正是因為他們擴散了謠言,加深了這種說法的可信度。
事已至此,國際二班的同學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對著桑昱又是一陣罵罵咧咧。
如果不是事情還沒解決完,他們會按著桑昱一頓暴捶。
紀佳薇的閨蜜團卻將目光聚焦到了紀佳薇身上。
紀佳薇不是事事出頭的性格,卻對紀喬真抱有莫名的敵意。
於情於理,她都不該平白無故抵觸這麼漂亮的男孩子。
難不成真是她和桑昱合夥偷的?
耳邊嗡嗡的議論聲讓紀佳薇忍無可忍,她選擇了信任閨蜜,閨蜜中卻沒有人信任她。
她開口為自己辯駁:“我沒有偷班費!”
“紀喬真,你說清楚,我什麼時候和桑昱說過話?”
紀喬真抬了抬眼,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她:“在我找藺辭的時候。”
紀佳薇哽了哽,欲言又止。
回想那時,桑昱的確找她說過話,但無非是感慨,怎麼藺辭這種人也有朋友。
過去她與桑昱不熟,隻是普通同學關係。
這次搭話,隻是一時感慨,一場意外。
紀喬真卻好像料定她做過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慢條斯理道:“相信不止我一人看到了。”
紀佳薇指甲嵌入掌心,險些摳斷:“看到又怎樣,我們談論的事情根本與班費無關,你憑什麼說我參與了?”
紀喬真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目光卻很冷,滲出諷刺和嘲諷意味。
十四班人理解到位,笑得猖狂:“你憑借紀喬真和藺辭說了話,就斷定班費是他偷的,在你的邏輯體係裡,這完全沒毛病。同樣的情景送給你,紀大小姐。紀喬真想辦法證明了自己,請你也證明,你和桑昱討論的話題,不是計劃如何偷班費。”
自證清白比汙蔑他人難得多,紀佳薇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隻能轉向桑昱:“桑昱,你怎麼還不表態?快和他們說清楚,你來找我說的是什麼。不是我說——你沒事來找我說什麼話?!”
桑昱本來想能拖累一個是一個,可以分散點懲罰,根本沒準備幫紀佳薇說話。誰想到紀佳薇竟來質問他,人也炸了:“如果不是你跳出來說是紀喬真偷的,這事和紀喬真一點關係都沒有!紀佳薇,你有病吧你?”
他們兩人就這樣吵了起來。
十四班人喜聞樂見,笑得前仰後合,肚子都疼了,國際班看著他們樂,滿頭黑線。
直到爭執之中,桑昱脫口而出:“操!我哪裡是想偷班費!哪裡是想害紀喬真!我是看不爽藺辭!想借這個機會給他點教訓!”
就這樣說出了行事動機。
國際班人算是明白桑昱之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原來隻要他偷了班費,把證據藏得嚴實一些,大家找不到始作俑者,就會把目光放在掌管班費的藺辭身上。
最後這筆遺失的班費,也會是藺辭來賠。
他們激烈的情緒,突然被衝淡了幾分。
因為不慣藺辭的,不止桑昱一個人。
紀喬真眼睛眯了起來:“那你說說,藺辭是做了什麼事,值得你汙蔑他的人品,給他教訓。”
他語氣平靜,卻像隱隱壓抑著什麼,讓人脊背發涼。
周圍人都察覺到了氣壓的下降,唯有桑昱剛和紀佳薇吵完架,正在氣頭上,心想向紀喬真表明針對的人不是他,也許可以獲得寬恕:“因為他高高在上,對所有人都態度冷淡,他隻是成績好一點,有什麼了不起?”
紀喬真:“那是你的主觀臆測,藺辭從來沒有看不起你們任何一個人。”
桑昱:“也不僅僅是因為這個,還因為他窮酸,我不求他穿多昂貴的衣服,至少也不要兩件衣服來回換著天天穿,走出去多丟我們班臉。”
紀喬真冷笑。
桑昱猛然意識到,兩件衣服換著穿的,不隻有藺辭,還有……紀喬真。
隻不過,他換的是校服。
紀喬真:“那你覺得,是藺辭家境不好丟人,還是你人品不好丟人。今天以後,藺辭是不是也要怨恨上你,因為你給他所在的班級丟臉了?”
桑昱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此外還有一個緣由,因為他送給顧之珩的藥,出現在了藺辭的抽屜裡。
但他不可能說出來,說出來無異於把他的暗戀昭告天下。
而且並不是真的沒有撞款的可能,是他不願意去相信藺辭是無辜的,也許他本來就是想整蠱藺辭。
他知道,在紀喬真麵前,如果沒有像他那樣確鑿的證據,到頭來也隻能是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紀喬真抬高音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就一定能保證,未來誰站得更高?”
“藺辭前段時間參加創業比賽,一舉拿下全國一等獎,組委會說,他是個商業天才,未來二十年裡,必有建樹。”
“你怎麼知道你今天得罪的人,以後不會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把你的命運掌握在他的股掌之間。”
“可能你父母都不會這麼自信,覺得家業可以永遠長存,屹立不倒。”
“再者個體多元,存在差異再正常不過。有人外向,有人內向,藺辭不愛說話,不卑不亢,不是你說的高高在上。”
“他作為學習委員和生活委員,兢兢業業為班級付出,沒有過任何一句怨言。”
“管理班費本來就具有風險性,你們誰覺得簡單,可以上手一試。”
“學習上問他問題,他也沒有拒絕過,是你們自己選擇疏遠。”
“你可以拒絕求同存異,可以不喜歡藺辭的性格,但這一切,都不該成為帶動群體,誣陷他的理由。”
“我們高一十四班都懂得的道理,你們高二國際班不會不懂吧?”
“如果繼續我行我素下去,就請舉家祈福,永遠不要家道中落。”
厲聞深義正詞嚴:“聽好,一切形式的校園暴力都是不對的。”
他掌下的人被他按得嗷嗷叫:“那你就快放開我們!”
厲聞深:“我們這不是校園暴力,我們是伸張正義,正當防衛。”
外班人看著十四班上下一心,竟然還有點……羨慕?
家道中落,聽起來遙遠,卻可能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
紀喬真:“桑昱,紀佳薇,請向我和藺辭道歉。今後你們再欺負他,我也不會袖手旁觀。也希望你們能學會尊重。”
厲聞深:“聽著,你們要是再欺負喬真哥的朋友,我們不會袖手旁觀。”
喬笙義:“附議!麻煩你們道歉真誠一點,力度大一點,傳播範圍廣一點。你們知不知道,在不明真相的時候亂說話,會給彆人的名譽帶去多少傷害——我是高一一班的人,隔著教學樓都知道了!”
紀喬真唇角微微一彎,揉了揉他的腦袋。
在場的女生們互相對視,眼睛裡躍動著興奮的光。
這對CP看起來有一點點萌,還有一點點好嗑。
桑昱攥緊了拳,又無力地鬆開。
他本來已經打算和紀喬真道歉,沒想到把矛頭轉移到藺辭身上後,竟然還要和藺辭道歉。
那可是藺辭。
他過去最看不起的,也是今天最痛恨的。
紀喬真的話卻若有若無地蕩在他心口。
他隻知道藺辭成績好,拿了不少獎,卻不知道他可以收獲這麼多榮耀,得到這麼高的讚譽。
難道他以後,真的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物?
他緊了緊後槽牙,不得不做下決定。
塵埃落定後,十四班一群人簇擁上來,把彩虹屁往紀喬真身上堆。
說他沉著冷靜,大場麵也不慌。收集證據迅速,懟人毫不嘴軟,更是他們的門麵擔當。
“喬真哥,晚上想吃什麼,我們請你?”
紀喬真:“我還有點事,你們先去忙吧。回頭請你們。”
“如果要寫檢討,我幫你們寫,記得彆惹老林生氣。”
他話裡要素過多,讓他們一時半會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拒絕。
七嘴八舌,亂糟糟地客氣起來。
唯一統一著的,是臉上洋溢的笑容。
紀喬真:“行了,我已經打好腹稿了,不妨事。今天很感謝你們的信任和團結,我很感動。但以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主動動手。否則追查下來,即使有理,也很難占理。”
十四班人都聽他的話,搗蒜般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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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國際二班不僅當麵道歉,還要求桑昱和紀佳薇聯合書寫道歉聲明,複印成幾十份,在自習課期間,下發到全校每個班級。
紀佳薇不情不願,卻頂著班裡同學的壓力,不得不這麼做。
每走進一個班級,議論聲都不絕於耳,讓她臉火辣辣疼,像被抽了鞭子。
以這種方式,全校聞名。
真相大白,喜歡紀喬真的人重新支愣起來。
他們站在紀喬真的立場,也不由站在了藺辭的立場。
“我就知道紀喬真人品沒問題,那什麼桑,純屬腦子不正常,把校園生活過成宮鬥劇,還拉著全校陪他演這出大戲。”
“我有點沒明白,紀佳薇到底有沒有參與進來?”
“紀喬真諷刺意味很明顯了,不管紀佳薇有沒有參與進來,我都覺得很六。誰讓她不知情就亂說話,合理懷疑她是故意的。”
“我聽說紀佳薇還和桑昱吵起來了,應該就是他倆沒談妥,翻車了吧……”
“我一直以為紀佳薇是溫柔學姐,沒想到她是這種人,以前還以為她有多好,剛剛來我們班,臉黑得像鍋底,瘮得慌。”
“這次如果不是好心人錄到事實證據,紀喬真是不是就沒法證明自己了,這可能會成為他伴隨高中三年的汙點,這樣想想,紀佳薇真是可惡啊。”
“她和紀喬真什麼仇怨?難不成紀喬真是紀家的私生子?看不慣所以針對他?”
“停止你的想象,我耳朵要聾了,紀喬真比她好看太多了好嗎?品性差得更是遠。就是她小肚雞腸,搞不好她喜歡的人喜歡紀喬真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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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紀佳薇確實是被她喜歡的人拉黑了。
讓她無法接受的是,江弛越竟對紀喬真表現出了興趣。
她追了江弛越很久,也沒讓他對她流露出一個看向紀喬真那樣的眼神。
紀佳薇忙不迭給江弛越發消息,告訴他事情並非他所見那樣,卻不想編輯完大段文字發送,彈出一個刺目的紅色驚歎號。
紀佳薇滿腹委屈,沒放學就離了校,回到家後,一心找紀嘉南傾訴。
紀嘉南心情卻不大好。
他以為他腳踝受傷沒去學校,紀佳薇還想使喚她,聽到她聲音的一刻,用一句“我很忙”就把她搪塞了。
紀嘉南的敷衍擺上台麵,甚至不屑於掩飾,紀佳薇氣急敗壞:“哥,我想說紀喬真……”
紀嘉南正在開黑,心不在焉中還帶了點火氣:“整天紀喬真紀喬真,你那麼想他,把他喊回家不就完了?”
紀佳薇愣在門口,銀牙都快咬碎。她衝著紀嘉南的背影跺了下腳,轉身離開,迎頭卻撞上喻嵐淩厲的眼神。
紀佳薇嚇得一哆嗦,忙去攙扶她:“媽,媽,您怎麼下來了?”
喻嵐臉色難看:“你現在什麼情況,怎麼連紀喬真都對付不過了。”
紀佳薇委屈得癟嘴:“我也不知道。他自從離開我們家,就變得特彆不一樣。像隻狐狸精。”
喻嵐:“狐狸精?”
紀佳薇哭喪著臉:“是啊,我身邊的人都被他迷住了,就連我哥都……”
喻嵐麵色更沉:“你和他好好說說。隻有你們才是最親的親人,彼此的依靠。如果你說不動,我會找他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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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佳薇有一句話沒說錯,紀喬真確實把她身邊的人都迷住了。
紀佳薇的閨蜜們,都在懊悔上午沒有向紀佳薇要到紀喬真的微信。
眼前紀佳薇和紀喬真水火不容,再問徹底沒戲。
難道要他們去向藺辭問嗎?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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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
藺辭側影蒼白瘦削,襯衫撕裂口子,露出肌膚上的青紫淤痕。
他唇角淤青,嘴唇乾裂,卻難掩容色間的俊美。
無人知曉,當他得知紀喬真來自十四班,家世背景普通,不是遙不可及的小少爺,從中感到幾分卑劣的慶幸。
這樣的慶幸,伴隨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情愫,在不見光的角落瘋長。
但來不及維持多久,關於紀喬真的詆毀鋪天蓋地,傳遍整個年級。
論起原因,隻因為靠近了他。
藺辭看著逆光處走來的身影,嗓音喑啞:“不要過來。”
紀喬真卻好像沒有聽見,繼續向他走來。
藺辭冷著張臉,死死抿唇,重複道:“不要過來。”
他不知道紀喬真繼續向前,他是不是還有拒絕的勇氣。
紀喬真卻不為所動,一步步向他走近,暖橙色餘輝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柔和光暈。
“你以為是我找你說了話,我才背負這些流言的嗎?不是,隻因為紀佳薇是我親姐,她針對我,不論場合地點。我向你尋求兼職經驗,不是為了安慰你,而是我離家出走,沒有生活費。這件事從頭至尾,都和你沒有關係。”
“藺辭,我把你當朋友。”
藺辭震驚地望向他。
目之所及,少年認真地看著他,眼睛柔軟璀璨,像碎了滿池的繁星。
仿佛他經曆的所有荊棘,全都不值得一提。
“藺辭,出身不好不是你的錯,法律上沒有規定過父債子償。而你卻這麼做了,你已經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了。”
紀喬真說得很認真,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藺辭,你願不願意接受我的幫助。”
藺辭心臟好像被輕輕撞了一下,嗓音發緊:“幫助?”
紀喬真:“離開你住的地方,去學校住宿。”
藺辭喉結微動。
“得益於你傳授的經驗,我今天中午找到了兼職,老板很好,向我預支了未來兩年的兼職酬薪,解決了我的所有經濟問題。我可以幫你承擔住宿費。”
“你知道我沒有看不起你,這也不是施舍,就像老板對我一樣,他沒有看不起我,也不是施舍。”
“你形單影隻,不苟言笑,沒關係,我可以保護你。你隻要往前走就好了。”
“你不用小看我,我擅長的方麵很多,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平和的生活環境,而不會給我的生活帶來任何影響。你看今天風波這麼大,我也能擺平。”
在藺辭看不見的地方,紀喬真眼中掀起淡淡的情緒波動。
今天風波這麼大,他唯獨沒有預料到,藺辭會站出來替他辯駁,會因此受傷。
“我也沒有小看你,我知道你以後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你的出身和性格,隻會讓你在少年時期吃虧,總有一天,你會俯瞰整個世界。我借你的這些錢,你一定可以還得起。”
紀喬真碰了碰藺辭的手腕,“如果嫌我聒噪,你告訴我。”
藺辭垂眸看著他:“沒有。”
“那你不相信我?”
“……也沒有。”
藺辭瞳孔漆黑,冰涼的手指握住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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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紀喬真說的也沒錯,藺辭一直以來為我們班付出了很多,也撈不著什麼好,還要承擔班費丟失的風險。”
“高一開學的時候聽說他成績好,我還問過他題目,百度都能出結果,也沒見藺辭怎麼樣。要是實在看不慣,彆去招惹他就好了,背後搞小動作真的好沒品。”
“小聲說,藺辭真的長得好好看,以後要是自己創業,開了公司,那就是裡的霸總。”
“說到底,我們這次丟人還是因為桑昱和紀佳薇。桑昱就不用說了,紀佳薇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明明班級內部可以解決,非要鬨大。懷疑誰不好,非要懷疑紀喬真。紀喬真在年級裡熱度可高了,一下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我竟有點羨慕藺辭,如果紀喬真能這樣維護我,我做夢都能笑醒。”
……
藺辭走進教室時,腳步微微一頓。
耳畔的非議仍然存在,卻好轉許多。
班裡同學看他的目光,多少和從前不一樣了。
以前戴著有色眼鏡,覺得他清高,冷漠,高高在上,現在覺得,也許他隻是不苟言笑。
這種性格,還挺帶感。
暴雨過去,陽光破開雲層,在藺辭世界裡漏下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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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墅門鈴響起的時候,顧之珩倦懶地掀起眸來,眼睛裡帶上點輕微的笑意。
然而當他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卻不是預料中的麵孔。
他聲線倏然一沉:“怎麼是你?”
夏清揚手裡拿著水果籃,呆呆地望向顧之珩。
男生在家裡的模樣總歸要比外麵隨性,領口大敞,露出深邃性感的鎖骨,和寬闊結實的胸膛。
眉宇間籠著病中的戾氣,沙啞嗓音透出難以形容的蠱惑。
於他而言,過分具有吸引力了。
夏清揚垂下眼睫:“我來看看你。看看你……退燒沒有。”
顧之珩輕掀了下薄唇:“沒有。”
夏清揚虛絞著手指,輕聲說:“你一個人在家,是不是沒人照顧你。或許……我可以留下來。”
“是我讓他們走的。”顧之珩長眉輕蹙,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裡。”
夏清揚咬了下唇。
怎麼會知道的?他課間去找顧之珩,卻看見他牽著紀喬真的手上了天台。
天台的嗚嗚風聲,混淆著衣襟摩擦的窸窣聲響,一齊灌入他的耳膜,呼嘯得心窩都疼。
他始終不敢睜眼,卻也知道,顧之珩對紀喬真做出了遠超出他和自己的親密舉動。
從天台上走下來的時候,紀喬真拉鏈拉得很高,領口有些褶皺。眼睛濕潤,眼尾洇紅,儼然一幅被欺負過的模樣,連他都覺得漂亮,像勾魂的狐狸。
隨後紀喬真送顧之珩出了學校,臨彆時,顧之珩還給了他一個擁抱。
他一顆心澀到發麻,不容他想,一路跟了過來。在樓下徘徊許久,最後還是咬咬牙,提了兩籃水果,按響門鈴。
長輩們時常誇他,骨子裡有股不服輸的勁兒。夏清揚知道這樣的形容很貼切,他的勇氣總是比尋常人要更多一點,在感情上也體現得淋漓儘致。
——他不服輸。
夏清揚心念一動,上前一步,抱住了顧之珩。
顧之珩沒有躲開,神色間卻不見笑色:“我記得我說過,彆再來找我了。”
夏清揚眼前陣陣發黑,但還是堅強問道:“是,但我想知道原因。”
顧之珩扯了扯唇角,聲線寡淡又薄涼:“對你沒興趣了行不行。”
夏清揚身形微晃。
他下意識想逃離,顧之珩卻眯起眼睛:“等等,幫我把扣子扣上。”
夏清揚心跳陡然加速,甚至有一刻懷疑自己出現幻聽。
他不敢猶豫,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幫顧之珩扣好衣領。
顧之珩眼眸微垂,視線落在夏清揚發梢,眼前浮現的卻是另一人身影。
紀喬真幫他扣領扣時,他會想把他按在懷裡欺負,會想看他認真的神情中,流露出另一種神色。
而此時此時,隻讓他覺得煩躁。
夏清揚顯然沒有察覺他的煩躁,抬頭時眸中帶了熱情與羞怯,鼓起勇氣去吻他。
顧之珩看著夏清揚唇貼上來,最後還是偏了下頭,這個吻堪堪擦過他線條淩厲的下頜。
夏清揚扶著門框穩住身形,怔然在原地。
他不敢想是否有一天,顧之珩會充滿占有欲地把他禁錮在懷裡索取。光是他主動地一個被錯開的吻,都讓他心臟怦然跳動。
秋日的涼意卻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顧之珩眼眸徹底冷了下來,像淬了冰的鋒刃:“你聽不懂什麼是扣扣子?”
夏清揚被他凶到一愣:“……珩哥,你以前不是這樣對我的。”
他垂下頭,悶聲道,“是因為紀喬真嗎?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聽到這名字的瞬間,顧之珩蹙了下眉,伸手把他拉開。
夏清揚眼中蓄起淚水:“他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我不希望你被他騙了。就在你離開學校後,全校都知道,國際班丟失的班費是他偷的。”
他想過紀喬真為什麼著急帶顧之珩離開,明明距離放學隻差最後一節課的時間。
一定是因為傳聞屬實,他不想讓顧之珩聽見。
夏清揚忘記自己是怎樣從顧之珩彆墅離開的,隻記得他臉色低沉,很可怕。醒神時,腳步仍有些漂浮。
他忍不住用指尖撫了撫唇角,片刻後,漾出一抹淺淺的,暗含苦澀的笑容。
顧之珩能讓他扣領扣,肯定還喜歡他,隻是近段時間,意外把紀喬真放在一個重要位置上。
夏清揚轉頭,瞥見房間陽台上曬著的衛衣,是藕粉色的。無論何時,這都不會是屬於顧之珩的顏色。
他抿了抿唇,胸口酸酸漲漲。
卻在暗中記了下來,這會是他以後購買衣服時,會考慮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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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之珩收到許多關心,相比之下,紀喬真顯得過分安靜。
他從希望紀喬真來看他,到希望他的頭像旁邊,能亮起紅色氣泡。
可以是對他的關心,也可以告訴他學校風波的始末。
但始終沒有動靜。
窗外夜色暗淡下來,顧之珩的燒也漸漸退了。
他知道紀喬真不會是班費的竊取者。
但按夏清揚的話來說,這事已經在年級範圍裡進行了傳播。
紀喬真身在漩渦中心,很難全身而退。
他是他在校園裡關係最親密的人。
紀喬真遇到困難,為什麼沒有尋求他的幫助?
顧之珩長指在屏幕上劃動。
最終沒能忍耐下去,給他撥了個電話。
間隔均勻的嘟聲後,響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顧之珩很少連續撥打一個號碼,但他這次,連撥了五次。
紀喬真都沒有接。
顧之珩輕眯了下眼,把手機一扣,心頭的煩躁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