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笙著手給紀喬真補習,教學的進展遠快出他的想象。
紀喬真一點都不笨,還很聰明。
當紀喬真提出另辟蹊徑的解法,喬笙興奮地抓住了他的手。
肢體觸碰讓他心跳如擂鼓,舍不得放開。
紀喬真也隻是微笑,任憑他抓著。
回到宿舍後,喬笙仍覺得手有些發麻。
他進浴室後,洗澡洗了很長時間。
喬笙很久沒做這種事情,但今天抓著紀喬真的手很久,那種觸感還停留在他掌心。
他一張小臉漲得通紅,腦海裡全是紀喬真的身影。
-
國慶過後,板報要求敲定。因為是開學後第一次板報,以班級凝聚力為主題。
何秋瑞走上講台,推推眼鏡:“這次板報由我負責,如果有同學願意幫忙,可以來找我。”
他一身校服,語氣正經,像重點班來的學霸。
班裡同學還以為走錯了班,一愣一愣。
“何秋瑞最近刮了什麼風,一身正氣哈哈哈。”
“林建國是不是把何秋瑞收買了啊。要我說糊弄糊弄得了。板報而已,能不能評獎都無所謂。”
“不過何秋瑞和紀喬真關係好好啊,近水樓台先得月,我也想和紀喬真坐前後桌。”
這次板報,是開學以後第一次正兒八經,排出名次的評比。
不過全校都習慣十四班全方位墊底,班裡同學也一樣,沒有任何緊迫感。
何秋瑞性格內向,第一次站上講台,內心有點亂。
他清咳一聲,竭力把語義表述清楚:“不是。是我自己比較感興趣。我不想我們班是倒數第一。如果拿了獎,班主任也有獎金……”
他不經意提了一句,又道:“要是沒人,我自己來吧。”
班裡本來還交頭接耳地喧鬨著,何秋瑞說到班主任獎金,又一次陷入沉默。
他們給了顏麵去下載林建國那款重金購買的APP,還看在匿名的份上,答了幾次題。
但幾次嘗試過後,發現自身學習天賦實在有些感人,也就慢慢放棄。
APP在十四班的使用率持續走低,漸漸形同虛設,宣告這筆錢打了水漂。
就算這筆錢不是他們出的,也讓人感到心塞。
A中教師工資高,卻不包括林建國。
因為他帶的是十四班,所有教師中,他的待遇是最差的。
人心是肉長的,他們雖然叛逆了些,卻能分得清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
何秋瑞已經做好了單打獨鬥的準備,在互聯網上收集到足夠多的板報模板,還從圖書館借了這方麵的書籍,有了初步構想。
就算沒有人幫他,他也想憑借自身的努力,把這份工作做好。
但何秋瑞沒想到,下課後竟有幾個人來找他。
對他來說,人手夠用了。
-
何秋瑞不是說說而已,拿出十足的乾勁。
他組織板報組討論,集思廣益,熬了幾個通宵,改出詳儘的方案。
幾天後到教室時,手裡又多出一遝打印的彩頁。
板報組成員都被他打動:“你好認真啊何秋瑞,我從來沒見過誰出板報還寫這麼精細的策劃案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何秋瑞仍隻是推了推眼鏡框:“沒關係,我做這些,對我個人能力也有提升。”
他一直想改變生活現狀,但缺乏魄力和決心。
初中學校不好,班風極差,老老實實學習的同學不僅會被排擠,還會遭受校園暴力。
他那時候連偷偷學習都不敢,所有目標和期許,都隻能停留在理想層麵。
如今十四班的環境可遇不可求,他發覺和過去的經曆比起來,就算是異樣的目光也無足輕重,他可以學會承受。
林建國也發現了板報組的用心和努力,晚上八點多出現在教學樓,來看他們。
“林建……”同學們私底下都習慣直呼老師姓名,話到嘴邊,突然改口,“林老師,您怎麼來啦。”
林建國把一個超大號鋁箔保溫箱放在桌上:“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喝這個。”
板報組所有腦袋都探了過去。
打開一看,赫然是學校附近的奶茶店裡推出的招牌奶茶。
他們統共有多少人,林建國就買了多少份。
同學們屬實沒想到還有這待遇,興奮得不行。
直到林建國離開,他們仍感到一陣恍惚:“林建國其實真的很不錯,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好的老師。就說我那初中的班主任,彆說給我們帶奶茶了,看到買奶茶都要罵兩句。”
“其實想來,他一直都對我們挺好的,隻是開學的時候沒有人在意罷了。”
想起那時候對林建國的態度,心裡還挺不好受的。
最後這種負罪感轉化成了力量,板報組一鼓作氣,連夜把板報出完了。
從雛形到完工,有模有樣,不僅班裡同學震驚,任課老師都很震驚。
每次走進教室,都忍不住感慨,這屆十四班學生,雖然成績不怎麼樣,但藝術天賦很高啊。
-
“這都看完了,他們出的板報根本比不上你。除了喬笙是學畫畫的,其他人畫的都是什麼啊。不說一定超越一班拿下第一,第二名肯定是能穩住的。反正特等獎有兩名,老師給你的任務一定能完成。”
葉濯說到一半,腳步頓住了。
此刻他們頭頂的班牌,高一十四班。
不同於預想中的敷衍了事,十四班板報的每個細節都足見用心。是他們一路走來,除了高一一班以外最好的一個。
夏清揚腳步也釘住了,望向教室後的板報,笑容微微一僵。
葉濯嗐了一聲,安慰他:“我覺得還是我們班更好看……”
夏清揚認知卻很清晰,兩班板報水平相較,國際一班並沒有明顯優勢。
隻可以說是,不分伯仲。
夏清揚咬了咬牙,他不會允許十四班的名次比國際一班更靠前,輸給誰都不可以輸給十四班。
十四班不僅是全方麵墊底,被人看不起的班級,更是紀喬真所在的班級。
這次板報,多半由紀喬真負責。
紀喬真在學校裡出的風頭已經足夠多,他不能讓他繼續風光下去。
-
周一一早,十四班人走進班級,驚悚地發現,板報被人毀了。
原來規規整整的區域,被粉筆灰撲得麵目全非,像隔著霧看花。
而此時此刻,距離評選隻剩下不到半個小時。
無論是參與板報繪製的,還是沒有參與繪製的,都浮現出焦急的慍色。
對班級集體榮譽漠不關心的一群人,也難以置身事外。
“去他媽的誰乾的缺德事兒,看不慣我們班牛逼嗎,懂不懂什麼是公平競爭?”
“老子逆反了,操,以後班裡有事喊我,再這麼任人欺壓算我輸。”
“我是真的不甘心,板報組準備了那麼長時間,本來完全可以得獎的。”
何秋瑞唇瓣咬得發白,秒針滴滴答答行走的聲音,像催命的咒語。
時間隻剩下二十分鐘,想要重新繪製,顯然是來不及了。
紀喬真從後門走進教室時,幾乎沒發出聲響,大家卻不約而同望向他。
“喬真哥,你看我們板報還有救嗎?”
何秋瑞也向他投去求助的視線。
不知何時,紀喬真成了他們主心骨,是他們在遇見危急時刻,最先想到的一個人,最希望倚仗的力量。
紀喬真轉過頭,眼皮微微一動。
教室裡安靜下來,看著紀喬真冷靜的麵容,忽然也沒有那麼慌張。
半分鐘後,紀喬真不負眾望,開口:“大家彆急,我有些想法,也許可行。”
紀喬真先前就參與了板報繪製,負責的部分不是主體。
他上輩子是畫家,在美術上的造詣遠不是普通高中生能夠匹及。
如果負責板報的人是他,也許可以直接拿下特等獎,但何秋瑞從一開始就拿出了態度,他不想喧賓奪主。
隻是不經意間給他提供一些重要的暗示。
有人把各顏色的粉筆盒遞了過來,甚至沒問他的想法是什麼,無條件信任。
紀喬真在原有板報的基礎上,甚至是毀掉板報的痕跡上,提出新的構思。
他話不多說,拿起粉筆開始畫。
他有一雙靈巧的手,更有上個世界積累的繪畫經驗。
時間滴滴答答在走。
後排男生甚至站在自己凳子上,把掛得高高的時鐘取下來,拆下電池,讓它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乾擾紀喬真的心神。
他們不在意還剩多少時間,紀喬真能完成多少。
既然已經接受了最壞的結果,紀喬真能帶來多少改變,都會是驚喜。
但顯然,這次的驚喜來得有點大。
二十分鐘後,混沌的迷霧變成灑落的星輝,帶來震撼的視覺衝擊。
班裡同學在全程圍觀下,也紛紛呆住。
張開的嘴再難合攏,甚至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回到座位後,還沒緩神過來,評比負責人就來了。
她眼睛微微睜大,神情中明顯的驚喜過後,流露出欣慰微笑。
不僅用了學校提供的相機,走之前,還拿出自己的手機,把板報拍了下來。
十四班人語無倫次。
負責人這樣的舉動,是不是意味著他們的板報足夠出彩,甚至讓人願意拍照留念?應該能拿上不錯的名次吧?
因為紀喬真說,“我的靈感也是曇花一現,是在何秋瑞基礎上想出來的。他為了板報付出最多,你們應該感謝他,還有板報組每個同學”,何秋瑞收到很多聲感謝和誇讚,這是內向的他從來沒有經曆過的。
他轉過身,對紀喬真道:“很多重要的構想和新奇的點子,都是你想出來的,我可以付出努力,但靈感和天賦可遇不可求。紀喬真,你不必把所有功勞都歸於我。”
“何秋瑞,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紀喬真道,“我不確定是不是因為我得罪了人才導致板報被毀,如果是這樣,我還得和你說一聲抱歉。”
何秋瑞:“我們之間就不必說這個了,至少結果是好的。隻要這件事不是你做的,就和你沒有關係。”
他的本意就是緩解林建國的資金危機,隻要達成這個目的,具體怎麼實現都不重要。
紀喬真笑了笑:“那你也不必和我客氣。”
最後評比結果在廣播裡公布,全校所有年級,所有班級都能聽到。
十四班同學們覺得這就是排麵,打起十二分精神,關好門窗,連蒼蠅都不放進來,除了廣播音響,班級裡針落可聞。
然而三等獎,二等獎,一等獎一一播報過去,始終沒有出現十四班,廣播接著出現了短暫的靜默。
班裡陷入一片困惑和死寂,難道他們被暗箱操作了?
就在他們心灰意冷的時候,廣播裡播報了特等獎班級,高一十四班,高一一班,一先一後,緩慢地、清晰地被念了出來。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板報評獎是設立了特等獎的,比一等獎榮譽更高。
他們心情頓時從低穀衝上雲端,雞皮疙瘩連掉幾身。
而且播報的順序中,他們還在高一一班前麵,這意味著,他們的評分比高一一班還要高,是全年級裡的最高分。
十四班炸開歡呼,大張旗鼓地慶祝,全校都被刷新認知。
十四班不會永遠是倒數第一,還可能會是第一。
班裡不管參與的沒參與的,這一刻的觸動,都真實存在。
這個剛開始誰都沒有放在心上的板報比賽,成了這年秋天的第一個驚喜。
-
“我們班是第二?”喬笙蹭地站了起來,“第一是十四班?十四班?”
班裡同學和他一般驚詫,擔心他難過,安慰道:“我們也不知道,十四班怎麼突然開了掛,說不好請了外援……笙笙你彆難過,你畫得已經很好了。前兩名都是特等獎,在我們眼裡你就是最棒的!”
喬笙:“我不難過。十四班評分比我們高,肯定畫得不錯。我去看看!”
喬笙跑向十四班。在他預料之中,十四班的板報,是不可多得的優秀作品——他覺得隻有用作品兩個字,才配得上形容十四班的板報。
喬笙問向一個走廊上的十四班女生:“同學你好,我想問一下,你們班板報是誰負責的?”
女生如實答道:“是何秋瑞,紀喬真也出了很多力。”
喬笙眼神驟亮:“紀喬真?”
女生認出喬笙是幾次為紀喬真說話的一班學霸,笑眯眯道:“對,而且我們班板報中途還出了點問題,他改成現在這樣,隻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喬笙興奮地衝進十四班教室,撲進紀喬真懷抱:“喬真哥哥,你怎麼不告訴我你會畫畫?你教我畫畫好不好!”
喬笙回到一班,額角還浮著一層激動出來的薄汗:“十四班沒有請外援!是他們實至名歸!大家不要惡意揣測!他們畫得超棒!”
喬笙就差沒舉個小喇叭喊,一班同學都被他可愛到,樂得不行:“能讓你這麼激動,紀喬真畫的?”
喬笙張了張嘴,心說他也沒把這件事寫在臉上呀。雖然很想和大家安利紀喬真,但還是謹記紀喬真和他的強調:“不不不,是紀喬真和他們班板報組一起畫的,負責人叫做何秋瑞。當然,紀喬真也是大功臣,他畫得可好了我跟你們說。”
同學們依舊哈哈哈樂成一片:“不是喬笙,你這是在逼我們嗑嗎?我們都知道你喬真哥哥最棒了。”
喬笙懵了一下:“嗑、嗑什麼。”
“當然是你和紀喬真的CP。”
喬笙臉唰地一下紅了。
有、有這麼明顯嗎?
接下來幾節課,喬笙心猿意馬,卻忍不住想,他們嗑他和喬真哥哥CP,是把誰的名字放在前麵呢。
雖然年齡上紀喬真比他要大,身高也比他要高,但他還是想……
喬笙沒忍住,旁敲側擊地打探了一下,發現他和紀喬真的CP名竟是雙喬,沒有前後之分。
他的眼睛重新笑彎起來,至少沒有弄錯!
-
班級門口沒有開設監控,班級內部監控平時不開,所以班裡發生什麼事情,很難搜到證據。
十四班地理位置特殊,靠近樓道,說不定可以從監控裡看到,但也不是必然。
監控室一般人都進不去,結果是好的,臉也打了,班裡同學也就沒有深究。
因為隻要想到毀掉他們班板報的人得知結果後麵容可能都會扭曲起來,他們心裡就爽得不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紀喬真在手,他們什麼都不怕了。
學校倒是因為接連的兩次意外,決定把班級內部的攝像頭都打開。
紀喬真心中有所猜測,唯恐顧之珩不亂,把這事告訴了他:“你能幫忙查一下嗎?”
顧之珩神色中的散漫都收了收,認真答應他下來:“好。”
顧氏給學校捐過幾棟樓,連校長見到顧之珩都要禮讓三分,他順利地進到監控室。
顧之珩習慣逃課,不用請假,在監控室裡待上近半天的時間,也沒有人追究他。
結合紀喬真提供的板報被毀時間,果真找到了潛入十四班的人。
看清那人身形的一刻,他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
顧之珩能猜到夏清揚的意圖,因此不希望紀喬真和他有任何交集,更不想讓他們正麵交鋒。
-
聽到廣播裡公布十四班特等獎的一刻,夏清揚水杯直接摔到地上,砰地一聲,摔變了形。
他實在想不明白,他們是如何在這般緊急的狀況下扭轉乾坤的。
如果這都能讓紀喬真化險為夷,那還有什麼事情,是他辦不到的?
他會不會已經察覺他所為,公之於眾,讓他變得和紀佳薇一樣,聲譽掃地?
夏清揚手腳發冷,直到收到顧之珩邀約,心情才堪堪轉晴。
他在走廊轉角處看見男生高大身影時,眼眶有些發熱:“珩哥!”
顧之珩卻隻是冷淡地掀了掀眼簾:“紀喬真班上的板報,是你做的手腳?”
夏清揚渾身一抖,連忙否認:“不是。”
顧之珩直截了當道:“我看見你進了他們班。”
夏清揚慌張道:“沒,沒有,我沒有想害紀喬真。”
“是我們班班主任想讓我有一個好名次,我媽媽也讓我必須做到。”
班主任手裡有一個重要交換名額,從開學起,他就一直是班主任的得力助手。
這麼做,原來是想一箭雙雕。
顧之珩神情冰冷,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眼底甚至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厭惡。
夏清揚猶墜冰窟,拉住顧之珩手臂:“珩哥,我知道錯了,拜托不要說出去,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夏清揚又重複了遍:“什麼都可以。”
他的眼中多了點哀求,語氣中卻染上曖昧色彩。
-
目送夏清揚離開,紀喬真適時地出現在顧之珩身後,問:“剛剛你在和誰說話?”
顧之珩微微一頓,道:“朋友,遇到點麻煩。”
紀喬真一雙眼溫潤平和,善解人意道:“處理好了麼?需不需要我幫忙?”
“……處理好了。”顧之珩道,“我去看過監控,沒有結果。”
紀喬真溫柔地道:“沒關係,我也沒抱很大希望。這次是我們沒注意,辛苦你了。”
偏偏紀喬真目光中寫滿感激,顧之珩胸口像堵了塊石頭,回避他的視線。
紀喬真卻綻出笑容,往他回避的地方戳:“你要來看看我們班板報嗎?我們班同學耗費很多心血才完成的,拿了年級第一,是不是很棒。”
顧之珩跟著他進了教室,抬了抬眼皮,目光一震:“哪些是你畫的?”
紀喬真:“這兒,還有這兒。”
他踮起腳來,衣角微微上卷,側顏白皙,乖得不行。
陽光撲進教室,在板報上覆了層金燦燦的柔光,熠熠閃爍。
一瞬間,顧之珩覺得板報畫麵似曾相識,像是那晚他們看到的蕩漾著星輝的池水。
他眼眸一動,勾過紀喬真的腰,帶到自己懷裡:“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紀喬真想,那可能是真的有點多。
時間一晃而過,期中考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