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狀態也沒有因此好轉,甚至比去找紀喬真之前更糟。
兜兜轉轉,又回到起點。
席銳雖然看著惆悵,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最近喪屍頻繁入侵基地,沒有留給他們多少折騰的時間。
隨著秦雋投身基地事務,基地秩序慢慢回歸正常。
很多人都以為,秦雋快把紀喬真給忘了。
隻有最早一批隊友知道,秦雋雖然看起來冷淡,和過去沒什麼分彆,但現在的冷淡,和以前總歸是不一樣的。
像是一副軀殼存在於人世間,獨獨少了靈魂。
他們隻能安慰自己,和秦雋之前表現出的偏執比起來,他現在能維持表麵的溫存,已經很不容易了。
原本以為這一切都能持續下去,直到零星幾個異能者投靠基地,帶來南方的噩耗。
值得一提的是,基地以前從不招收幸存者,自從秦雋找過紀喬真,這條規則發生了悄無聲息的轉變。
席銳聽到消息,最先焦灼起來∶“聽說紀喬真在的那片區域現在非常危險,秦雋,我們必須趕緊去救他!”
秦雋心臟猛地一沉,麻木多日的軀殼也恢複覺知。
他擔心紀喬真的安危,但想到紀喬真不想見他,一時間也有些猶疑∶”我…應該去?”
席銳毫不猶豫道∶“當然應該去,你彆忘了,我們是實力最強的隊伍,如果我們都不去救他,還有誰能救他現在這種時候,人命攸關,就不要在意那麼多了!”
在他勸說下,秦雋也放下遲疑“……走。”
但紀喬真其實不需要他們的援助。
他始終沒有忘記,他們隻是停在原地休整,這段時間,一直在為基地遷徙做準備。
不僅積累了充足的物資,精神力也恢複到最高水平。
就算道阻且長,他也有信心,保全全隊人的性命。
所以這一路,他們走得都還算順暢,然後就看見了火急火燎趕過來的席銳和秦雋。
隊員們對這兩位算是久仰大名,原來不知道的,也因為他們前陣子轟轟烈烈,死纏爛打,能把他們的名字筆畫倒著寫。
席銳見他們沒有遇到危險,鬆下口氣,也不墨跡,直奔主題∶“真真,你應該知道,現在隻有我們基地有實力建立科研所……”
紀喬真從沒考慮過這個選項,微微一愣。
回到秦雋的基地,等同於回到秦雋的視野。
誰也不知道,秦雋可能會做出什麼事來。
但仔細考量,他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
科研所的重建迫在眉睫,他不能單憑自己的處境做出抉擇。
他的身後,還有基地全體幸存者和科研所全體人員的生死存亡。
再三考慮後,紀喬真答應下來,帶著隊員並入秦雋基地。
昔日的隊友看見他,興奮得眼眶都濕潤起來。
他們始終認為,隻有紀喬真,秦雋,席銳都在隊伍裡,他們才是完整的隊伍。他們以為不會等到他回來。
科研所很快重建起來,但周邊環境依然算不上好。
高階喪屍會在夜裡潛進基地,每天都有人員傷亡。
”昨天晚上又有人出事了,不知道那些喪屍是怎樣潛入基地的,今天早上去看,屍體連十分之一都找不全……”
高階喪屍恐怕已經進化出空間係異能,能夠進行瞬移。
紀喬真擔心沈遇舟的安危,對安排宿舍的人道∶“從明天起,我和沈博士住一間,麻煩你們幫忙找一間安全點的房間。”
聶凜冬道“我和你們一起。”
他們商議的時候,秦雋正好站在門外,壓抑多日的情緒一齊爆發。
席銳一會兒沒看住秦雋,直覺他要搞事,果然發現他在紀喬真房間門口,準備破門而入。
他眼角一抽,一把把秦雋按住∶“你冷靜一點,聶凜冬也和他們一起,能有什麼事!”
秦雋眼眶發紅“就是因為他們三個人,我才一一”
席銳∶“三個人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彆忘了當時紀喬真是為什麼離開的,你還想重蹈覆教嗎?!”
雖然紀喬真和其他人住在一起,也讓他很吃味,但他知道,紀喬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不會做出荒唐的事情。
他這麼做,一定有重要的原因。
不等秦雋開口,席銳就把秦雋拖走了。
秦雋之所以能被席銳拖走,是因為他被席銳說動了。
回到房間後,被說動的心卻有些動搖。
當紀喬真遠在乾裡,他可以自自欺人,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但現在,紀喬真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就算酒入愁腸,他也無法忍受紀喬真在其他男人的房間裡過夜。
秦雋眼神一黯,暗暗下定決心。
傍晚時分,暮色四沉,血色夕陽在大地上肆意塗抹。
屍骨遍地,讓這一片看起來如同血池地獄。
紀喬真按著太陽穴,沒抵擋住這陣來勢洶洶的眩暈,兩眼一黑,暈了過去。暈過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能這樣對他出手的,隻有秦雋了。
紀喬真醒來的時候,手腕和腳踝都被緊緊縛住。
他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份事實,就被一陣尖銳凶急的感覺席卷。
瀕臨潰散的意識中,他艱難地得出兩個結論。一是,秦雋在他身體裡放了東西。
二是,他現在在秦雋的空間,恐怕沒那麼容易逃出去。
紀喬真強迫自己撐開眼皮,果然看見秦雋的身影。
他從牙關裡逼出字句“秦……秦雋,你這是在做什麼?”
秦雋雙目血紅”紀喬真,這是你逼我的。”
紀喬真身形微顫“到底是誰在逼誰?放我出去……”
秦雋眉眼冷戾∶“放你出去?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他全然不顧東西沒取出來,就著這個狀態。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紀喬真被訓練得遠超常人的耐心漸漸殆儘。
他聲音很輕,斷斷續續地提醒∶“你彆忘了,我已經不乾淨了。”
他卻不知道,這個他和沈遇舟共同捏造的“事實”,不需要他提醒,也一直盤桓在秦雋心頭,無時不刻不在剜著他心臟血肉。
秦雋後槽牙緊緊咬合“不需要你在這時候提醒……”
他非但沒有終止,反而加劇了怒意。
紀喬真忍無可忍,一向穩沉的聲音裡帶上哽咽哭腔∶”秦雋,彆逼我恨你……”
秦雋嗓音極為喑啞∶“恨就恨了,總比忘了好…”
紀喬真不知道他是在怎樣的狀態下昏睡過去,再次清醒時,情形依舊沒有改變。
紀喬真有預感,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死在這裡。
但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不能在現在,用這種方式脫離世界。
他必須想辦法脫身。
無論秦雋天賦有多異稟,精神力也並非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空間的維係需要精神力,不可能無休止地進行下去。
而在這個過程中,秦雋還在向他傳送治愈力。
這意味著,無論如何,他能堅持的時間都比秦雋更長。
所以,紀喬真選擇激怒秦雋。
當秦雋精神力下降到他的精神力之下,他就有機會逃出去。
他斷斷續續說“放我出去,秦雋,科研所需要我……”
”你不是想知道我對沈遇舟是什麼感情?是,我愛他,因為他心係人類,永遠不會像你這麼自私。”
“如今的你,還想拿什麼和他比。身體素質?”
“那我告訴你,這方麵你也比他差遠了……”
……
秦雋再次醒來的時候,空間裡已經看不到紀喬真的身影。
他緊緊掐著掌心,掐出血紅的痕跡。
接下來幾天的經曆無需贅言。
外麵環境凶險,生存都艱難,更何況長途跋涉地找人。
秦雋找到紀喬真時,體能已經全部耗儘。
模糊的視線中,隻剩下一個耀眼的虛影。
那團耀眼得仿佛是世界全部光源的光暈中,紀喬真對他舉起了槍。
他認識那把槍,不是他給紀喬真的,是聶凜冬給他的。
當時他對他說,不要把他送給他的東西隨意送給他人,紀喬真轉頭把所有他送的都還給了他,收下了聶凜冬的禮物。
“紀喬真,你…”
秦雋隻說了幾個字,閉了閉眼睛,聲音戛然而止。
紀喬真終於要動手殺他了,他沒有任何理由阻攔,他對他犯下的過錯,早就不是他能夠輕易償還的。
就算紀喬真現在沒有對他動手,附近的喪屍量也不是他可以應對的。
紀喬真離開後,他隻有被喪屍啃咬成碎片這一種結局。
隻是他明明說過,恨不能紀喬真恨他,真正到了這刻,才知道什麼叫做錐心蝕骨之痛。
比他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痛楚都要深刻,裹挾著沒頂的絕望。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接二連三的槍聲接連響起,疾風擦過耳側。
位於他身後的數隻喪屍被數槍爆頭,應聲倒地。
紀喬真身形清瘦淡薄,卻被訓練出力量感,硬生生地抗住後坐力。
秦雋驚愕地抬頭,紀喬真眼裡依舊沒有溫度。
他的嗓音穿透空氣,抵達他的耳膜,一字一句,帶著不加掩飾的恨意∶“有時候,我是真的希望,你就這麼死去。”
紀喬真回到基地的時候,基地裡陰雲籠罩,氣氛沉悶如同凝結。
他的胸口也像被堵了石塊,重得喘不過氣來。
當一個異能者路過,他攔住他問∶”出什麼事了?”
異能者見到他,不知是喜是悲,匆忙把消息轉達∶“紀、紀隊!溫林、蘇沐他們……他們出事了!”
聽到這兩個名字,紀喬真胸口驟然一沉∶“他們在哪,帶我過去。”
當他們趕到的時候,蘇沐正摟著溫林,滿身都是血汙。
他們的血水蜿蜒在一起,流淌滿地。
蘇沐看到他,所有崩潰的情緒一齊爆發。
他大哭道“真真,溫林他……他救了我們……然後他就……你快來看看他……”
話音未落,蘇沐就感到懷中身體慢慢變涼。
他慌張地用手試探溫林的鼻息,發現越來越微弱,直到平息。
溫林一直到死,唇角都是含著笑的。
他一輩子都在給基地拖後腿,但最後卻為了救大家而犧牲。
他總算覺得,自己不是那麼沒用的人了。
作為溫林最好的朋友,他們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了。
紀喬真一個箭步上前,扶住溫林,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這是他第一次直麵朋友的死亡,像在一場虛幻的夢裡。
蘇沐沉浸在悲傷中,沒來得及告訴他,溫林已經被高階喪屍咬了。
溫林身體上開始出現屍斑,指甲迅速生長,四肢有了活動的跡象。
當他的利爪伸向蘇沐,差點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短暫的驚愕後,紀喬真迅速恢複鎮定,把蘇沐護在自己身後。他發現溫林和其他喪屍化的人類不太一樣,這讓他下手之際有些猶豫。
沈遇舟正好撞見這一幕,十萬火急地喝道∶”紀喬真,被越高等級的喪屍襲擊會變成更高等級的喪屍,必須儘快……”
他話還沒說完,溫林猛地撲向紀喬真。
紀喬真心神一淩,按住他後頸,指尖施力。
登時間,溫林停了呼吸。
就算是正常人通過這種方式死去,也不會感到太多痛苦。
紀喬真擔心他進化成高階喪屍後,仍有自由意誌,所以即使冒險,還是選擇了這麼做。
但溫林其實早已經失去了意識。
當他的身體癱軟下來,紀喬真也紅了眼眶。
他身形一晃,被蘇沐抱住,埋在彼此頸間。
紀喬真想起原劇情中,原主沒來得及變成喪屍,就被隊友們被異能鏟滅。
理由是他被喪屍王咬了,誰也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可能貽害無窮。
原來這個說法並不是空穴來風,是有跡可循。
——即使這樣,也不能改變那些隊友的劣根性。
如今這部分隊友跟著周力帆離開,後又經曆種種,生死未卜。
算是承受了他們理應承受的代價。
很多人的命運都得到改變,溫林卻難逃一劫。
紀喬真花了很長時間,才恢複對外界的感知。
他感到一道灼。燙的目光落在他後頸,存在感很強,不容忽視。
紀喬真鬆開蘇沐,轉過身,秦雋站在他們身後,不知道看了他們多久。
紀喬真心頭忽然湧上一般悲切之意。
如果秦雋沒有把他禁。錮在距離基地很遙遠的空間裡,他不可能會放任溫林去犧牲自己,保全大家。
如果他在現場,也許這一切的結果都會不一樣。
他定定地盯著秦雋,目光重若乾鈞。
最終卻咽了咽唾沫,什麼都沒說。
他的朋友永遠是他的底線,秦雋卻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他的底線。
他已經沒什麼好和他說的了。
自從溫林出事,紀喬真陷入寡言的狀態,目光空洞得讓人擔憂。
半日後,他背著一把聶凜冬送他的衝鋒槍,隻身躍進了烏浹泱的喪屍群裡。
隊友們想阻攔,卻攔不住他,隻能翹首盼他歸來。
隻是一天過去了,仍然沒有看見紀喬真的身影。
“紀隊以前和蘇沐、溫林關係最好,如今溫林出事,蘇沐重傷,他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用這種方式發泄情緒……”
席銳例行出完任務,剛剛回到基地,就聽到了這則噩耗。
“糟了,他這樣下去,就算沒有被喪屍咬傷,精神力也遲早耗完,我必須去勸勸他!”
席銳沒來得及卸下裝備,就衝了出去。
憑他對紀喬真的了解,很快在喪屍群中找到了他。
果不其然,紀喬真臉色慘白如紙。
席銳焦灼道∶“真真,你現在需要休息,現在就跟我回去,聽話好不好!”
紀喬真卻隻是專注地盯著前方,目不斜視,冷冷道∶“讓開!”
席銳心焦如焚,還想再勸“真真……”
紀喬真沒給他好臉色,厲聲道“聽不懂嗎讓開”
席銳微微一愕,就算平時紀喬真對他再冷淡,他也能感受到他清冷外表下的溫柔。
他從來沒見過紀喬真這種狀態,連連擺著手退後∶“我讓!我讓!”席銳回到基地以後,越想越覺得不對。
紀喬真一向冷靜自持,很多次隊友離開,他都選擇把患傷壓在心底,反過來安慰大家。
就算溫林是他的單友,也不至於讓他罔顧性命,去擊殺沒有入侵基地的喪屍。
如果說是為了鍛煉異能,現如今的強度,已經遠遠超過了正常訓練量。
紀喬真看起來,就像失去了理智。
在這過去,他絕對無法想像,像紀喬真這樣的人,也會有失去理智的時候。
但現在,就是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席銳愈發篤定,在他離開基地的這幾天,一定發生了嚴重的、不可逆轉的事情。
他很快把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鎖定在了秦雋身上。
席銳衝進秦焦房間,高聲質問∶“秦雋!在我離開基地的這幾天裡,你有沒有對紀喬真做什麼???”
當看清秦雋麵容的一刻,席銳卻更深地錯愕了。
秦雋的麵色比紀喬真的還要蒼白,精神虛耗的程度,也不比紀喬真低。
他們這一個個的,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麼?
席銳恨鐵不成鋼道“哎!算了,就你這樣,估計什麼都做不了!”
秦雋卻擰了下眉,問”怎麼了?”
席銳想了想,還是把紀喬真現如今的狀態告訴了他。
死馬當活馬醫,沒準兒秦雋就能有主意。
隻是他沒想到,秦雋聽到以後直接起身下床,一個踉蹌差點摔跪在地。
他現在的狀態明顯不適合下床,席銳一陣擔驚受怕∶“哎我的祖宗!我錯了我不該找你,你還是在這裡好好待著吧!養好傷比什麼都重要
……”
他這邊話還沒說完,基地裡又傳來一陣躁動。
現如今,幾乎所有的躁動都代表著噩耗。
席銳眉心重重一跳“臥槽又出什麼事了!我去看看!”
秦雋還要起身,席銳直接用枯藤把他捆在了床上∶“我說您老人家,就在這裡好好歇著吧!”
席銳衝到基地大廳,發現情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
隊員們各個驚慌失色∶“不好,喪屍潮又來了,昨天不是剛剛才來過一次,怎麼會這麼煩繁!照這種攻勢下去,怎麼可能扛得住,這是要逼我們繼續北遷嗎?”
“如果繼續遷徙,不說生存空間遲早全麵淪陷,更會延緩科研進度,留給我們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每次稍微有點進展又要遷徙,那些實驗設備哪兒有那麼好搬?!”
現實卻沒有留給他們太多時間抱怨,眾人還沒說上兩句,喪屍潮就勢不可擋地攻入了基地大門。
他們不得不收斂起慌亂的心神,專心應戰。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喊道“等等,等等,它們好像又走了”
話音落下,眾人震驚地發現,他們還沒來得及出手,喪屍忽然如潮水般退後。
好像基地的方向,有什麼他們都畏懼的東西。
席銳恍然意識到,紀喬真隻是看起來不理智,其實有他深層次的用意。
他喃喃著道∶“紀喬真剛剛斬殺的全是高階喪屍,是剛剛那些中低階喪屍的領導者,他們殞命了,等級低一些的喪屍自然就撒退了。這次如果不是紀喬真,我們所有人都得完蛋。他可能不希望我們去做這麼有風險的事情,所以自己一個人全都承擔了。”
大家這才頓悟,正是因為他們覺得紀喬真是因為溫林的死在宣泄情緒,才沒有察覺到意外的到來,更沒有和紀喬真一起去承擔風險,而從始至終,都置身在安全的境地裡。
一時間,他們眼眶都有些紅∶“可是紀喬真為什麼還沒有回來,他會不會出事了……”
“不許烏鴉嘴,趕緊呸掉!”席銳一聽這話,心裡就不舒服,“他肯定沒事兒,我就在這裡等他回來!”
他話音剛落,身邊人就提醒他∶“席哥,基地裡還有件事需要您去處理……”
席銳這才想起來,他外出回來後,還需要去完成一個基地內部的任務。
無奈之下,隻好把等待紀喬真的任務交予旁人。
“聶凜冬在哪裡?讓他來守著紀喬真。紀喬真一回來,就讓他來通知我”
席銳知道聶凜冬喜歡紀喬真,正因為這樣,他才會把紀喬真的安危放在一個不容忽視的位置。
如果換作秦雋,這會兒肯定不會讓聶凜冬過來,但在他這裡,再沒什麼比紀喬真的安危更重要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完全暗沉,紀喬真才回到基地。
他捂著手臂,鮮血源源不斷地從指縫滲出來。
聶凜冬焦急地扶住他”紀喬真!”
紀喬真知道自己沒有大礙,想讓他不要擔心,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力氣發出任何聲音。
眼睫輕顫,疲憊地闔上眼睛。
沈遇舟檢查完紀喬真的傷勢,神色凝重∶“傷他的喪屍等級太高,一般的治愈係異能者治愈不了他,但有一種變異植物對他的傷勢有效,能加速痊愈,但生長在喪屍聚集的地方。
聶凜冬立刻起身∶“我現在去取!”
小左下意識攔他∶”等等,聶隊,您先彆衝動,博士也說了,它的功效僅僅是加速痊愈,就算得不到他,紀隊也不會有性命之虞!您這樣貿然去了,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才是真正的損失!”
聶凜冬激動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沒有危及到生命危險,就放任不管嗎?你看不出來他……”
小左慌忙解釋∶“聶隊!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您對隊伍太重要了!就算要去,也不該是您去!”
聶凜冬反問“你們去,能有幾分把握?”
小左啞口無言。
如果聶凜冬是去送死,他們去,生還的概率隻會更低。
但他依舊放心不下“把握不是很大,但是……”
聶凜冬打斷道∶“如果你們去了,最後卻沒有回來,那就是無謂地增加人員傷亡。這件事沒有什麼好商量的,我會帶一個攻擊係異能者一起去,你們就在這裡等我消息。”
他說完就起了身,卻忽然被一股力道攥住衣角。
聶凜冬偏頭看去,發現攥他衣角的人竟然是紀喬真。
即使在昏睡中,他的眉頭依舊緊蹙,想讓人給予他最深的愛意。
隻是看了這一眼,他就更加篤定內心的想法。
他不想再讓紀喬真承受任何痛苦,這輩子,他已經經受了太多磨難。
聶凜冬把紀喬真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下來,轉過身,對其他幾名異能者道∶“幫我照顧好他,彆讓他落到秦雋的手裡。”
聶凜冬離開後,沈遇舟走到紀喬真的床前,用指尖撫平他眉宇間的褶皺。
他想留下來照顧他,但他身上的使命太過沉重。
沉重到他沒有權利去享受人世間的情感,沒有資格為心愛之人赴湯蹈火。
他必須和時間賽跑,這對人類來說,也是和死神賽跑。
兩天後,聶凜冬回來了,除了臉色比以往蒼白,看不出有異。
他把變異植株交到黎擇手裡,對他道∶“幫我轉交給沈博士,他知道應該怎麼做。”
黎擇詫異道“我去交那你去哪裡?你不去見紀喬真嗎?”
如果是他,冒著生命危險為紀喬真取來草藥,一定要親眼看著他好起來。
聶凜冬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就要離去。
黎擇察覺到他情緒中的悲愴意味,按住他的肩膀∶“聶凜冬,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見聶凜冬不答話,他又道∶“你要是不回答我,我現在就去喊紀喬真來看你。”
聶凜冬腳步果然一滯,低聲道“我被感染了。”
黎擇雙眸猝然蹬大”什麼—一”
“噓,小聲點,彆讓他聽見。”聶凜冬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咳兩聲,“既然告訴你了,你應該知道要做什麼。如果出了意外,就去喊秦雋。”
黎擇眼睛蹬得更大了些“你的意思是,讓我……”
聶凜冬牽了牽唇角“動手吧,沒時間了。”
他話音剛剛落下,紀喬真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
聶凜冬身形陡然一僵∶“紀喬真,我……”
紀喬真定定地看著他,語氣聽不出喜悲∶“聶凜冬,你想瞞我?”
聶凜冬咽了咽唾沫,唇角重新牽出笑意∶“紀喬真,謝謝你,能擁有這樣一段時間,我已經很感恩了。”
如果不是紀喬真,他從一開始就無法活著從喪屍群裡走出來。
就算僥幸活下來,他也會懷著仇恨度過後半輩子。
他不可能有機會擁有後來這段艱難險峻,卻無法替代的時光。
聶凜冬眼皮越來越重,最後,緊緊闔上雙眼。
聶凜冬以為自己的生命會就此終結,浮沉的意識中,卻聽見有一個人在喊他。
是他在夢境中都惦念的聲音。
“你再堅持一會兒……彆睡過去,聶凜冬,聽我這一次。”
在紀喬真的陪伴下,好像死亡的麵貌都不似想象中可怖。
再之後,一陣冰涼的液體輸入他的體內,消散的意識也重新聚攏。
聶凜冬不可思議地想,難道喪屍病毒疫苗已經研發出來了?
他嘗試著動了動手指,乏力得無法操控。
但漸漸地,感知從局部擴散到全身。
永夜般的黑夜裡,忽然湧進來一束光。
映入眼簾的,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刻,腦海裡浮現的麵孔。
紀喬真擰著眉毛,苛責道∶“以後不要去做傻事了,我又不是好不了了,為什麼要堅持去取那些藥材。”
聶凜冬彎了彎唇,心說這不是傻事。
他覺得去做這一切很值得,這就夠了。
但他沒想到,這隻是他覺得。
紀喬真照顧了他三天三夜,忽然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血。
聶凜冬大驚失色,正想問他怎麼了,就感到後脖頸被按了一下,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1551也發現了紀喬真狀態的不對“宿主,宿主你這是要做什麼?”
紀喬真道∶“既然我遲早要離開這個世界,不如離開得更有意義一些,我現在要去冒一個險,如果失敗了,請把我送回原來的世界。”
原主沒有活到後期,這個世界的走向並不明朗,他不知道人類是否能夠度過這場浩劫,從目前的情勢來看,算不上樂觀。
對他來說,這個世界早就不是一個故事中的世界,它的每個細節都無比真實,這個世界中的每一個人,都真實而熱烈地活著。
1551卻憂心忡忡,道理他都懂,可宿主怎樣才能憑一個人的力量,讓所有人都活下去?
它知道宿主狠起來,對自己毫不心軟……
當紀喬真往喪屍王的巢穴走去,1551終於明白了他的意圖。
沈遇舟說,被越高等級的喪屍襲擊,就有可能會變成越高等級的喪屍。
紀喬真如果被喪屍王咬了,他有可能會變成喪屍王。
喪屍病毒會吞噬這具軀體原本的意識,喪屍王的意誌將取而代之。
人類的精神力控不住這個過程,紀喬真卻可能是例外。
他擁有當前人類最強大的精神力量,彆人無法抵禦喪屍意識的操控,他未必不能。
與此同時,基地承受著一次又一次喪屍潮的襲擊,而且一次比一次體量更大。
與其說是喪屍潮,不如說是喪屍軍團。
基地損兵折將嚴重,他們來不及把受傷的隊員抬進基地,又迎來新一輪的攻勢。
而距離研發出病毒疫苗,還需要最後的時間,他們可能等不及那一刻,就會全軍覆沒。
終於,他們步入最後的險境。
即使發揮出十成十的實力,也無法對成片的喪屍進行抵禦。
哭聲已經開始在基地裡蔓延。
他們向親人和朋友訴說最後的遺言,等待喪屍用利爪擊穿他們的身體,瘰牙刺穿他們的咽喉。
千鈞一發之刻,喪屍卻整齊劃一地停下了動作。
它們浩浩蕩蕩地向南湧去,比起受指揮的士兵,更像寫好的程序。
眾人心神一凜,驚訝得合不攏嘴。
為什麼喪屍在進攻人類的時候,會突然轉移?
明明高階喪屍就在他們觸目所及的地方,沒有任何人對它們進行剿滅……
隻有黎擇看著南遷的屍群,眼皮瘋狂跳動。
眼前這一幕,他無端覺得眼熟。
當時他和紀喬真分在同一個隊伍,紀喬真就是選擇了最孤注一擲的方案。
他讓他們留在原地,自己一人衝進屍群中央。
這樣做,承擔了最大的風險,但也造成了最大範圍的殺傷力。
黎擇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把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更多的是一種直覺。
他在原地愣怔了片刻,直到背脊的涼意讓他醒神。
黎擇腳步倉促地跑向紀喬真的房間,如同他所預料,紀喬真不在那裡。
他又去了供水處、休息室,所有紀喬真可能出現的地方。
但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黎擇抱著最後一絲希翼,叩開秦雋的房門。
裡麵依舊隻有秦雋一個人。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紀喬真不在基地。
他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一聲不響地離開了。秦雋見他神色慌張,心也跟著一沉∶“出什麼事了?”
黎擇囁嚅著唇,夢囈般道∶“紀喬真不在基地,我總覺得他出事了……”
紀喬真每次擅自離開基地,都是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他不想烏鴉嘴,但也不想因為莫須有的忌諱,錯過最佳救援時間。
秦雋聞言,臉色白得比他更厲害。
外麵屍山血海,貿然前去,必定危險重重。
如果能事先確認紀喬真的方向,也許能大大提高找尋的效率。
而和紀喬真走得最近的,正是聶凜冬和沈遇舟。
即使不想和他們打照麵,秦雋依然去了聶凜冬的房間。
他不知道聶凜冬正在休息,焦急讓他直接出聲∶“聶凜冬,你知不知道紀喬真在哪裡?!”
聶凜冬被秦雋的問聲驚醒,心下也是一跳。
當他瞥見床頭的一攤乾涸血跡,後頸仿佛還能感受到少年指腹的冰涼柔軟。
“不好……”他的瞳孔驟然失焦,“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但一定是危險的地方,不然他不會……
他離開前的狀態就已經很不好了,這些都是他的……
秦雋的目光也隨之投向那團血跡,胸口泛起焦灼的痛意。
從它的乾涸程度就能看出來,紀喬真已經離開很久了。
聶凜冬低晴著道“我當時就應該想到,我是被喪屍咬過的人,哪兒有那麼容易恢複過來……
這背後一定發生了什麼……
我想瞞著他,他也瞞了我……
秦雋蹬大了雙眼“你說你被喪屍咬了,然後又恢複了?!”
自從紀喬真搬回基地,他就開始沒日沒夜地和沈遇舟一起研究攻克喪屍病毒的方法,沈遇舟走的是生化路線,他鑽研的則是異能方法。
如果咬傷不是太嚴重,或是通過什麼手段延緩了病毒在體內的傳播,紀喬真可以利用水係異能,把病毒從感染者體內提取出來。
但這麼做有個最直接的弊端,他可能會被感染。
秦雋雙目赤紅∶“是他救了你,但病毒可能已經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聶凜冬張了張嘴,大腦一片空白。
他說紀喬真的狀態為什麼那麼不對,難道他為了救他,自己卻……
他的嘴唇瘋狂抖動,喉嚨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秦雋冰冷道∶“現在沒有時間自怨自艾,如果你覺得對不起他,現在就去找他!”
聶凜冬流著淚點頭,不顧身體抱恙,翻身下床。
秦雋看見他這副模樣,瞬間理解了當時席銳的心情。
與其讓他用這種狀態出去找人,不如待在原地,以免再生事端。
聶凜冬看出秦雋的阻攔之意,抖著唇道∶“彆攔著我,我必須要去找他!”
秦雋卻用異能將他禁錮,不容置喙∶“你現在這樣,出去就是送死!”
聶凜冬發現他手腳不能動彈,怒火中燒“秦雋,你沒有權利替我做選擇,你————”
秦雋冷聲打斷∶“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就是白白為你做出了犧牲,待在這裡,我會把他帶回來。”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踏出房門的一刻,腳步卻倏然頓住。
“聶凜冬,我為我過去做過的對不起你的事,向你道歉。”
他聲音沉啞,“如果這次我沒回來,他回來了,替我照顧好他。”
秦雋臨行前,最後去找了一趟沈遇舟。
他想把和聶凜冬說的話複述給他,但沒想到,這一趟還有其他收獲。
沈遇舟在給紀喬真的護身符裡,安插了定位儀。
GPS地麵控製係統已經被屍潮摧毀,這枚定位儀是根據其他方法製造的,雖然無法實時監測紀喬真的方位,但距離他乾米之內,會有感應。
沈遇舟沒有想過侵犯紀喬真的**,從來沒有使用過它,此時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秦雋有過無數次找人的經驗,再有了定位儀的加持,順著喪屍潮前進,幾日後,果然找到了紀喬真。
他正站在喪屍群的中央,容貌比過去更妖冶,遠遠望上一眼,仿佛呼吸都會被奪去。
不計其數的喪屍,正從地平線向他湧來。
秦雋看著被喪屍簇擁的紀喬真,胸口劇烈痙攣,生平第一次感到這樣巨大的無措。
像暴風雨中海麵上飄搖的船隻,隨時可能被深淵吞沒。他不知道紀喬真想做什麼,他隻希望他能儘快回來。
“紀喬真,跟我回基地,回去以後你想讓我做什麼都行,你想當著我的麵和其他人做什麼可以,就算你讓我從你麵前消失,我也一定做到……”
紀喬真唇角卻綻開冷笑∶“你以為我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喜歡當著你的麵和其他人做些什麼?你錯了,秦雋,我隻是想報複你。你越傷心痛苦,越痛疚悔恨,我越滿意。”
他的眉眼間,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今天我不會跟你回去,也不會告訴你原因,倒是有另一件事想和你談談。我的懷表,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秦雋微微一愕”你……知道?”
他自私地懷表留在身邊,沒有歸還給他,但他沒有告訴過紀喬真,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紀喬真沒有回答,隻是道“打開它。”
秦雋在懷表頂端用力一扣,表蓋彈開,裡麵是兩張泛黃老舊的照片。
一張是紀喬真小時候,一張是他小時候。
秦雋大腦一片空白。
一直到他收藏起紀喬真的懷表,他還在基地裡翻到過他小時候的照片。
所以懷表裡的這張一定不是他留在基地的那張,它有其他來源。
紀喬真為什麼會有他的照片,他什麼時候放進去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紀喬真早就認識他了,對他並非沒有情誼?
秦雋心中的希冀來不及升起,慘烈的事實就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原主一直到死,也沒有機會把完整的始末告訴秦雋。
但現在,紀喬真有了這個機會。
“秦雋,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在你失憶以前,我的父母救過你,我母親救你的時候,正懷著我。這也是為什麼,我從出生起,身體就比彆人差。他們臨走前,讓我去找你,希望你能給我一些照顧。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雖然你幫了我很多,但我並不欠你。我告訴你這些真相,不是為了向你索求報答,隻是想告訴你,當你自私冷漠地對待這個世界,可能會犯下什麼樣的過錯。命運陰差陽錯,就會造成這樣詼諧的結果。”
紀喬真說完這段話,露出一個悲愴的笑容。
秦雋來不及將之消化,心臟就開始以一種極其不安的頻率跳動。
他想去阻攔紀喬真,頭卻開始疼。
從一開始能夠忍受的痛,到後來密密匝匝的疼,火燎似的燒遍神經。
他意識到,這是失憶後遺症。
因為紀喬真把往事告訴了他,觸發他的記憶而來勢洶洶。
他費力地撐開眼皮,想再看他一眼。眼皮卻越來越重,眼前的黑霧也開始蔓延。
刹那間,一道耀眼的光束破開蒼穹,映亮廣袤無垠的天地。
基地裡,正在養傷的異能者們奪門而出。
“好強大的威力!!!這是誰的異能嗎????出什麼事了????”
“應該不是人類的異能,人類不可能擁有這麼強大的異能……”
”難道是秦隊?秦隊他不在基地,紀喬真也不在基地……”
”黎擇,黎擇你哭什麼,出什麼事了?”
黎擇拚了命地搖頭,隻有淚水無聲淌落。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秦雋的頭疼才開始消散,他紅著眼眶,用火係異能融化身前的冰盾,但依然已經太晚了。
紀喬真已經消散在天地間,連骨灰都沒有剩下,隻留下一顆熠熠生輝的晶核。
原來,紀喬真在感染喪屍病毒之後,變成喪屍之前,主動找到喪屍王,獻上了自己的項頸。
他看到的容貌比平時更跌麗的紀喬真,是已經變成喪屍王的他。
紀喬真操控儘可能多的喪屍集中在自己身邊,再選擇了晶核自爆而亡。
在喪屍王晶核爆炸的巨大威力中,數以萬計的喪屍化作灰燼。
他不僅挽救了全基地的性命,更讓基地周邊的喪屍密度重新回到可控的範圍,給喪屍疫苗的研製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最初,紀喬真在他眼裡隻是一副美麗皮囊。
現在,他卻成了所有人的救世主。
與此同時,陰霾的天空降下末世第一場雨,空氣中的燥熱終於散去。
這是紀喬真身為水係異能者,送給他們的最後一個禮物。
久旱逢甘霖,他們本該喜悅,此時此刻,胸口卻隻有一股濃鬱得化不開的悲。
末世裡裡見慣生離死彆,任何人的死亡都不該牽起太大風浪,紀喬真的死,卻讓無邊悲慟在基地裡蔓延。
聶凜冬仰了仰臉,透明的液體在麵頰上蔓延,辨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而秦雋跪在大雨中,久久沒有起身。
他身側的地麵,血水交融,浸沒他的雙膝。
血骨的每一寸,都如同碎裂般疼痛。
沈遇舟走到他的身邊,話音低沉∶“秦雋,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秦雋薄唇緊抿,一語不發。
他的靈魂仿佛飄散在這天地間,隨時都會湮滅。
連帶著沈遇舟的聲音,都變得邈遠而虛幻。
透過重重雨簾,像跨越了生死的時空。
“我從來沒有和他在一起,也沒有和他發生過關係。我舍不得,他也不是輕浮的人。能上他這樣好的人記恨,我不敢想象,你是做了多過分的事情。你本來有希望獲得幸福,是你自己錯過了。秦雋,你對不起他”
秦雋聞言,神色依舊沒有起伏。
唯有背脊緊繃,指尖止不住地顫抖。
如果在過去,得到這個消息,他一定會狂喜。
但現在,什麼都晚了。
如果他可以收起他高高在上的自負,真誠一點待他。
他是不是也能和他擁有未來,和他並肩前行,浴血奮戰,共同等待長夜儘頭的曙光。
他是不是也有機會給予紀喬真許多寵愛,如果紀喬真也喜歡他,一定會回饋給他燦爛的笑靨。
他一直沒來得及和紀喬真說,他無論笑起來,還是哭起來,都很漂亮,在這個世界上,誰都無法替代。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可以多笑一點。
可是沒有如果。
做過的事情不可以重來,時間無法回溯。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
秦雋曾無數次期許,紀喬真可以把他一起帶走,但他不能一走了之。
但作為末世裡實力最強的異能者,他的身上,也有著他應該肩負起的責任。
秦雋的精神力可以隔空讓喪屍爆頭,但無法做到晶核自爆那樣大麵積的殺傷力。
如果他吸收了那枚喪屍王晶核,他的實力會到達新的巔峰。
但他沒有這麼做,他選擇了另一條道路。
另一條路,充滿荊棘,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
但紀喬真早就已經踏過了。
在一次次突破極限的痛哭中,秦雋不止一次地想。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可以像紀喬真一樣爭分奪秒、不計代價地提升異能,他是不是有希望用能力阻止?
這是不是,紀喬真就可以不用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曾經那樣驕傲,現在,最讓他悔恨的就是他的驕傲。
秦雋在無數次突破極限後,變成了神一樣的強者,竭力守護科研所的安危。
吳茱在薑格等人的幫助下,平安誕下一名男嬰。
沈遇舟從他的血液中,提取出珍貴的血清,成為攻克喪屍病毒的重要因子。
疫苗的研製工作,順利進入收尾階段。
數月後,喪屍病毒疫苗問世,宣告著人類命運的曙光。
幾年後,人類在屍山血海中重建家園,重新擁有一片蔚藍天空。
人們每次去到紀喬真的墓前,都會看到兩個男人的身影。
他們等到了人類的光明,卻沒有等到他。
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把喜歡訴之於口。
而秦雋功高望重,卻再沒有人能探尋到他的足跡。
他一言不發,用異能包裹住晶核,帶著紀喬真走遍山海。
天地廣闊,他還有許許多多的風景,想帶他一起去看。
這輩子還有很長,但他有足夠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