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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下了戰書, 賀親的人頓時炸開了鍋。何鬥金和陳據一人抱了一壇子酒過來,拍開了泥封,放在桌了, 又讓拿來海碗, 倒得滿了要沈拓喝。
沈拓看著二人:“你們與我兄弟, 倒跟著起哄作弄我?”
何鬥金笑:“今日這兄弟暫且不做,你也要吃完這一碗。”又看了一旁的何棲一眼,“哥哥不喝,那就嫂嫂喝。”
陳據拍手:“對對, 哥哥不喝嫂嫂喝。”
沈拓笑:“那我也暫且記下這一筆。”端了碗,一氣喝了倒轉碗底示人。
“哥哥再喝一碗。”何鬥金一揮手,陳據忙狗腿滿上,道,“祝哥哥娶得佳婦, 早生貴子。”
為了早生貴子, 沈拓又喝了一碗。
何鬥金拍手叫好, 笑嘻嘻得又倒了一碗:“這碗也是緊要, 賀哥哥洞房花燭夜,魚、水雲雨春色……”
“打住, 打住……”有人忙掩臉發出噓聲。
沈拓和何棲兩個都紅了臉,沈拓端著酒更是喝也不是, 不喝也不是。
何鬥金佯裝怒道:“怎滴, 你們都是正經人, 偏我輕浮不成?你們洞房花燭隻對坐相看, 甚都不做的?哥哥不喝這碗酒,那……”他嘴上擠兌著沈拓,眼睛卻看著何棲。
何棲無法,幸好手中還有把扇子,跟握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許氏在那笑得前仰後合,直起腰道:“大郎這碗便喝了,你這盼了星星,盼了月亮,好不容易成昏,新郎衣也穿了,披紅也掛了,晚上還不叫你做新郎,那可怎生是好?”又瞪眼對何鬥金道,“還是兄弟呢?喝了可不許再鬨了,新婦臉薄,哪經得你們這些人葷腥無忌得混說。”
鋪兵都頭、方臉漢子張威不服道:“大郎當何大郎君是兄弟,喝了酒,我們這些許不是兄弟?”他一吆喝,一夥當差役的七手八腳將十來人碗一字排開,抱了壇子輪溜著倒上了酒。
沈拓心道:這麼多酒喝下去,那晚上真不用洞房了。何棲一手執扇擋臉,另一隻手拿指尖捏了一下沈拓的手掌,捏得沈拓整個心旌動搖。
施翎鑽出來,擼了袖子,揪住何鬥金,一隻腳蹬了條凳道:“你們倒有理?你們做兄弟的便要存心放倒了哥哥,不讓他洞房?何大,我們兩個儐相,舍命陪君子,來與你們喝酒,不醉不歸。”
何鬥金歎氣:“大郎成昏還有我的事?”
沈拓一愣,笑:“實沒你的事。”何棲聽後,笑得差點拿扇子都捏不住。
何鬥金反應過來,頓時鬨了個大紅臉,老實端酒對張威等人道:“喝酒,喝酒。且留些精力與大郎,免得嫂嫂心生不滿……”
他們這邊熱鬨,小李氏那邊也頗得趣,搭了一個黑臉的壯漢,卻是施翎的手下,名喚方山,諢名方大憨。
做差役有哪個家道好的?方大憨也是家裡精窮,家中老娘老爹擠在雞窩點大的地方,更不要說什麼娶媳婦了?他又生得黑,人又粗,口袋裡又無錢,精力無處宣泄,憋悶得成日跟冒火得公牛似的。
他一看小李氏不像正經人,舉止輕浮,眼尾帶鉤。尋思著要撩撥一下,萬一得了手,橫豎不是自己吃虧。若是這婦人叫起來,觀他行事,也無人信她。
這二人碰到一塊,真是久旱逢甘霖,天雷勾地火。二人也不通名姓,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借了帷帳的遮蔽,幕天席地行起男女之事。
沈家因為辦喜宴,自要請幫廚食手,一個負責清洗的婦人蹲那洗魚,隻見那帷帳不停在動,以為有野貓、黃鼠狼等物來偷吃,想著若是被偷了嘴,要怪到她頭上,隨手撿了一根木棍,要將野貓打走。
恰好齊氏見新婦時丟了臉,又失了一支銀花釵,座中曹沈氏又咧著癟嘴眯著小三角眼,拿不陰不陽的話躁她的臉。她又改了嫁,不是沈家的主母,待客的事也落不到頭上。索性離了座,四處閒看,見屋舍煥然一新,院中又另栽了花木,雖是深冬,草木凋零,卻不見半分淒清。
想起自己的境地,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她在那悲春傷秋,感懷過往,抬眼就見一個粗壯的婦人拿著兒臂一樣粗的木棍一臉殺氣。嚇得氣兒都快喘不上來,這不是……李郎前頭和離了的那個方氏嗎?她怎麼在這?拿了木棍莫不是要打殺我?
齊氏退後一步,直驚得花容失色,不等方氏過來,握了手帕驚叫出聲。
沈拓和何棲正被眾人逗著要二人互喂餃子,隻聽一道尖利的女聲,他反應極快,將何棲往自己身後一掩,見沒什麼動靜,使了個眼色給施翎,令他護著何棲、沈計等人,自己領了人往動靜處趕過去。
曹沈氏也是個膽大的,催了曹二也要去看個究竟:家裡辦喜宴,哪個不開眼的上來鬨事?亂棍打殘了一條狗腿去。
曹二無法,隻得和大簡氏攙了曹沈氏跟過來。
齊氏吃了驚嚇,方氏卻整個嚇傻了,她本就不如旁人機敏,膽兒又小,被齊氏這麼一叫,呆愣在原地,半點反應都沒有。
主事的王食手卻是何鬥金介紹的,他與方大舅相熟,方氏和離歸家後,一時無事,家中又養不起閒人,托到食手頭上找了個洗洗涮涮的活,道隨意給個錢,得個溫飽便可。
王食手原先不過礙於情麵,用了方氏之後倒覺得自己賺了,方氏力大勤快,又能吃苦,又無一聲怨言,受了他人欺負也不訴苦,隻悶了頭一聲不吭乾活。
一日下來,方氏乾的活最多,得的錢最少,她非但不覺得不平,還高興自己有活計不再費家中的口糧,歡歡喜喜道了謝就走。
時日一久,王食手憐她老實,每每雇她做活,都要多給她幾枚銅錢。
王食手聽得方氏驚了主家,正在那切鵝脯裝盤,急得跳腳,他擔了兩頭的乾係,既擔心自己在何鬥金麵前失了顏麵,又擔心負了方大舅所托。
沈拓不認識方氏,隻知她是食手帶來的幫廚,卻不明白怎麼與齊氏了起了衝突。齊氏拉了沈拓的衣袖,指著方氏道:“大郎,這……這……惡婦要打殺阿娘。”
沈拓看方氏生得高壯,眼神卻透著怯意,分明是個膽小之人,神色間又滿是茫然。放緩臉色,問道:“這位大嫂,不知你與我阿……娘生了什麼誤會?”
方氏害怕,明知主家誤會了自己,心裡隻發急,一急就更說不出話,驚覺自己手裡還拿著木棍,忙丟開,直擺手道:“我……我……卻是……我並無……”
原來,齊氏知道她,她卻壓根不知道方氏,隻聽自己的兩子說前夫續娶了一個十分年輕美貌的娘子。
齊氏躲在沈拓身後,反駁道:“你胡說,你分明拿了棍棒要我來打殺我,現在倒賴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