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分寸。”何棲道,“哪會委屈了自己。”
沈拓放下心,立起身道:“阿圓祭拜各物,我去雇輛車,明日好去嶽母那。”
何棲不曾想自己前幾日隻是隨口說了一句,他竟記在了心底,不由彎了兩眼,甜絲絲笑了。追上一步:“阿翎這幾日鮮少歸家,你去縣衙知會他一聲,讓他明日暫把手頭差使略放放,晚間回家吃飯。”
“聽娘子吩咐。”沈拓揖禮,一閃沒了身影。
他們夫妻定下過節,翌日一早起身忙碌了開來。
沈拓去了市集買些魚肉菜蔬,尋空卻找了陳據,陳據正蹲餛飩擔前吃一碗熱餛飩,見了沈拓,忙立起來,拿袖子抹了嘴:“哥哥怎得來了?賣食的,再取一隻碗,煮一碗餛飩來。”
沈拓道:“不要餛飩,來碗茶湯。”
陳據摸摸脖根,笑:“我那幾個兄弟得了明府的厚賞,心中感激,托我謝謝哥哥,我一時忘了。”說著,去摸袖子。
沈拓攔道:“他們賺的辛苦錢,幾人一分,又有多少?我豈能要他們這些謝錢。讓他們自留著。”
陳據也不客氣,縮回手,咕噥道:“我也這般與他們說,他們隻是不肯,不敢上哥哥家門,纏著我囉嗦個沒完。”又涎著臉皮,“哥哥往日有這些差使,也來吩咐,臟些累些不打緊。”
“倒真有一件。”沈拓接了熱茶湯,對陳據道,“明府托我送節禮去禹京,阿翎這幾日忙得顧不得家。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你嫂嫂又一介女流,我心中放不下。”
陳據皺眉,抱怨:“明府倒派這差事給哥哥,禹京千裡之外,過年都不一定得回。哥哥今年新婚,倒要讓嫂嫂過個冷清年。”又道,“也不怪哥哥不放心,桃溪水裡剛撈了二十多具屍體,膽小的打橋頭過心裡都起毛。”
沈拓笑:“明府托的差事,哪個嫌他。也不需你們多做什麼,若是見了形跡鬼祟的,報與官府或私下……”壓眉低聲道,“隻彆傷了性命,惹得不可開交。”
陳據點頭,拍了胸脯道:“哥哥放心,這些我們做得熟。”
沈拓道:“回來請你們弟兄喝酒。”
陳據笑:“哥哥客氣,不過,有酒喝有肉吃,我是不拒的。”
沈拓笑,吃了茶湯連著陳據的餛飩一並給了錢,彆了陳據照舊去市集買熟食糕點。
何棲則帶了阿娣去紙燭店買了幾掛紙錢、幾疊紙衣,又另去割了幾刀肉。
阿娣拎了籃子,不解道:“娘子出門前吩咐了郎主買肉,怎得自己又割了幾刀。”
“我另有用處。”何棲道,又問,“你可拎得動。”
阿娣聞著肉腥,口水險些滴下,一時生出無儘的力氣,忙道:“娘子,我拎得動呢。”
二人倒比沈拓更早歸家,何棲讓阿娣洗了肉,拿醬料醃了擱置一邊,等得入味焯水,切薄片烤肉乾。
沈拓遠行,行裝打點得整齊,衣物鞋襪,乾糧水囊。何棲想著,此去事急,日夜趕路,怕是大半路程要靠乾糧充饑,因此另買做了肉乾,冬日又不會壞,總好過乾啃胡餅。
等沈拓回來,一個早上切洗燒煮,一樣食物各裝了兩盤,將其中一份拿提籃裝了。
沈拓接過,掂手頗沉,道:“我來提。阿圓喚了嶽父一起去。”對阿娣道,“你可在家中看著火。”
他生得高大,直眉濃黑,身上長日帶刀,阿娣極為怕他。見問,忙不迭點了頭。
何秀才憂心女婿要出遠門,又逢冬節,神色倦倦,勉強一笑道:“倒是過個早節。”
一行人趕了車,到了何家,開了院門。沈拓抬了供桌,打水擦洗一遍,何棲自一邊取了燭台香爐,擺了菜肴祭拜。等得酒篩三遍,紙錢儘焚,香殘燭短,這才收了供桌。
何秀才看著兩簇燭火,身邊兩個小輩在那裡外操持,倒不似往年間淒清,心中愁緒稍解,道:年節再來看你們。大郎遠行,你也看顧一些,讓他早日歸家。
他們這邊祭罷,回了沈家又另祭一遍。
沈拓見何棲秀眉微斂,專心在供桌上擺著杯箸諸物,幾色菜肴,黃雞、煎魚、鮮肉,素麵、乾筍、豆腐,不知怎麼,心中暖意一片,看著她不由就想笑。
何棲在火盆裡抖散了紙錢,偷聲對沈拓道:“我卻學不來說那些悼念詞,年年偷了懶。”
沈拓道:“我們心意,他們長輩,隻有高興,再不會與我們計較。”
說得何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