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陳據幾人在沈家外頭守著,見了齊氏上門心裡嘀咕:這婆娘怎得來了哥哥家?哥哥好漢,嫂嫂賢良,隻這老娘糟心,竟乾些沒臉的事。
他們幾人一合計,齊氏到底是沈拓生母,又是個婦人,不好動她,倒是可以嚇嚇那個淫人妻子、奪人家財的李貨郎。
可巧撞了曹二來尋事,二撥人合了一夥,望風的望風,動手的動手,將李貨郎拖到暗處打了一頓。
李貨郎還道小命休矣,抬手摸了臉,全是血,半死不活得摸回家中,一頭栽倒在地,直把一家老小嚇得魂飛天外,嚎哭不止。
李貨郎朦朧間,見齊氏坐他身畔,哭得傷心,美人哀泣彆有動人之處。他憐惜心起,又生了一絲埋怨。自己幾次受苦,都是因她而起。
歎口氣,拉了齊氏的手,斷斷續續道:“三娘,大郎那邊,咱們少些往來,我們良善,不比他們狠手。”
齊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迭聲應了,又取了財物為李貨郎延請良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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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拓哪知家裡這一樁官司,他歸心似箭,歸途雨歇風靜,到了桃溪城外,遠遠見了頗為破舊的城牆,歸家之心更是急切。
守門的小兵見了他,拱手笑道:“唉喲,都頭應差歸來,可得了賞封?”
沈拓見問,笑道:“我急於見明府,回頭請你吃酒。”
守門小兵盯著他的背影,吐口唾沫,嘖嘖稱奇:“怎多出一匹馬來,可見發了橫財。”
沈拓心如鹿撞,桃溪景物依稀,倒是幾年未見一般,遠望家中方向,一片黑瓦灰牆矮院,又哪裡看得到半分。道上相識之人,見了他,紛紛招呼:“都頭遠行,好些時候未見。”
路過石馬橋,何鬥金從窗前探了頭,扔了他一壺酒,笑道:“大郎可算歸來,明日出來吃酒,食肆來了唱曲的小娘子……”
沈拓接了酒,道:“吃酒便可,聽曲便罷了。”
一路去了衙門,門役見了吃驚,道:“都頭好快的腳程,竟已歸轉。”
沈拓將馬交於他,笑問:“明府可在衙中,我需找他複命。”
季蔚琇也不曾料到他回來得這般快,親手托了他,道:“都頭遠路風塵,想必此行風餐露宿,櫛風沐雨,當真是辛苦。”
沈拓道:“所幸不負明府所托。”取了懷中的書信交與了季蔚琇。
季蔚琇讓他坐,又讓季長隨倒茶,自己拿竹刀拆了信封細看了一遍,看到最末臉色微變,一息之間,又掩了下去,笑道:“阿兄信中道,你在羨州城外遭了截殺?”
沈拓道:“不知何人所為,著實令人費解。既能買通驛舍馬夫,可見有過人之處,卻又找了三腳貓行凶。”
季蔚琇笑起來,道:“桃溪前任縣令姓於,出身寒門,苦讀成材,可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他既有學識,又有運道,在京時得了參知青眼,外派來了桃溪富庶之地,三年任滿做了羨州司戶,又提通判,一路平步青雲,錦繡前程唾手可得。
不過,美中不足,娶妻不賢。也是可笑,當初為娶祭酒之女,休棄了家中糟糠,為名聲計,又賴前妻不檢,與人有私。他那新婦還罵上門去,聲言不潔之人有何麵目苟且於世?險些將人逼得自儘明誌。
於通判私德有虧,為官頗有可取之處,他在桃溪所為卻是被他娘子所累,那婦人嬌生慣養,吃不得一點的苦,瞞著於通判收了苟家的賄賂。眼下事發,那婦人怕將起來,生怕誤了夫君的官途,又瞞了於通判乾出截殺的蠢事。”
季蔚琇幸災樂禍:“於通判在家怕要吐出一缸的血來。”
沈拓冷笑:“他自家立身不正,便是娘子不賢,做了先手,後手卻是由他來攬,不過狼狽為奸,蛇鼠一窩。”
季蔚琇聽了,樂出聲來,撫掌道:“可不是一丘之貉,互為幫手。”笑罷讓季長隨取了賞銀,道,“你離家月餘,心中掛念,早些家去團聚。”
沈拓笑道,卻沒伸手:“不瞞明府,侯府給了好厚的賞封,我先前未知,隨手倒接了。”
季蔚琇笑道:“阿兄阿娘大方,我也不是小氣的,你此行路途遙遠,又遇波折,委實艱辛。”
沈拓揖禮道:“沈拓厚顏,不要賞銀,卻想與明府討了那匹馬去,它與我生死一遭,心中舍不下它。”
季蔚琇喜他重情,當下應允,賞錢也仍舊與他。
沈拓謝過後,出了衙門,牽了馬直奔家門。近鄉情怯,心中忐忑,思索阿圓在家什麼模樣?可否消瘦?天寒家中炭火可還充備?也不知有沒有宵小生事,擾人安寧。
一時千頭萬緒,繁雜如麻。到了院前,竟如生客一般,舉手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