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屠戶難得遇上他們,有心修好,隻是不肯,又要另割肋條給他們。
賴娘子在屋中聽到動靜,急忙出來,接了錢又拿眼掃了何棲纖腰一眼,笑道:“大郎媳婦俊俏的模樣 ,這街市亂得很,那些個浪蕩貪花的,隻往年輕娘子身邊挨擠。大郎帶了娘子出來,也仔細些。”
沈拓與何棲聽得刺耳,賴屠戶翻了牛眼,怒喝:“你再胡唚,休怪我當著幾百隻眼與你為難。”
賴娘子呶呶嘴,硬了脖頸強笑:“不過白囑咐大郎一句。”
何棲隻當未聞,窗邊又似有人偷偷看她,剛要抬頭,隻聽“呯 ”得一聲那人已經收了撐竿合窗避進了屋中。
賴屠戶臉皮抖動,橫肉亂跳,腳底板都燒著無明火。
沈拓識趣,笑道:“賴世叔改日家來吃酒。”
賴屠戶麵上雖笑著應了,等沈拓與何棲走遠,一刀斬下一隻豬腳,他有個屁的臉麵上門吃酒,家裡一對糟心的母女。
又看坐在一邊拿著尖刀繡花似刮著豬皮的賴大郎,更是心塞。慣下肉刀,坐那直喘氣,娘孬不得好種。
屋裡賴小娘子握著自己緋紅的臉,心中後悔,沈拓與那新婦,站那便是恩愛的模樣,也不似窮頓困苦,還帶了個看著就機靈的丫頭。自己的使女腰子臉老薑手,又粗又笨,還不及人家的好。
賴家娘子這些時日寒了心,夫郎兒女都排在了後麵,隻對銅錢白銀親近,每日摳了些來另外鎖了。她藏好銀,出來見女兒坐那麵生紅暈,想是見了沈拓心緒不寧。
賴屠戶有個心愛的徒弟,踏實肯乾能吃苦,也有幾分機靈,學得七七八八的手藝,收豬殺肉都能做得。賴屠戶有心招他為婿,想著另尋鋪麵與他們營生。
賴小娘子雖嫌不足,還是支支吾吾應了,隻把賴家娘子氣得跳腳,嫁不成何鬥金倒嫁了個殺豬的夥計 ?
賴家娘子遊說了女兒一晚,賴小娘細算了一筆賬,很是劃得開,因此不肯應和母親。
今日無意見了沈拓,猿臂蜂腰,長眉深目,有男子氣概,倒襯得店鋪夥計泥豬癩狗一般。錯過這等夫婿,怎不讓賴小娘子心生悔意。
賴家娘子見女兒心思浮動,冷笑道:“既丟開了手,倒想撿回來?沈家大郎又算得個什麼,可見眼皮子淺。你被你阿爹唬住,不聽阿娘貼己的話,往日不要回轉來訴哭。”
賴小娘子紫漲了臉,氣道:“阿娘說得什麼話?裡外親近都不分。” 又背過身道,“在家阿娘把我當骨肉,嫁了阿娘怕是隻把我當瓢潑出去的水,半文銀子都舍不得接濟。”
賴家娘子理直氣壯道:“在家父母,出嫁靠夫,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哪有還回轉來刨父母鍋裡食的?”
賴小娘子一立眉毛,生了氣:“阿娘分得倒清,阿爹應承了我,再不會讓女兒女婿喝西北風的。”又咬了嘴唇道,“阿娘隻顧算計邊角,桃葉胡同那邊肚子都大了。”
賴家娘子愣了愣,捶了胸口哭得天昏地暗,一麵罵賴小娘子沒良心,一麵又咒賴屠戶負心千刀萬剮。
賴小娘子見她一臉的鼻涕眼淚,又嫌棄又心酸,隻得道:“阿娘隻顧哭又什麼用?不如好生想個法子不讓阿爹偏了她去。”
賴家娘子抹淚,道:“屁個法子可想?她鮮靈靈生得花一樣,我皺巴巴老臉皮一張,你阿爹有幾錢的良心?都壓不住秤星。”
賴家娘子哭了一陣,下樓不見了賴屠戶,問夥計,夥計還幫著遮掩道是吃酒去了。
賴家娘子冷哼:“鋪裡忙得支不開手,他倒去會狐狸精,彆個死在白花肚皮上。”罵一頓轉而又摳了鋪裡的銀錢藏了起來。賴小娘子躲在一邊看得分明,也不吭聲,神思莫明回了屋。
賴家母女一腦門的官司,何棲沈拓二人離了賴家肉鋪,二人對視一眼,不知怎得雙雙會心一笑。
沈拓笑道:“我欠盧大哥一杯好酒。”
賴屠戶雖是大方豪爽,也有幾分糊塗。那外室女沈拓還見過一麵,柳腰細眉紅菱嘴,渾身仿若無骨,作風也不是個正派,扶了門框往那一站,直把路過的年輕後生看得麵紅耳赤。
她籠住賴屠戶,心裡不知如何得意,去千桃寺拜佛許願也以賴家娘子自居,初一十五備了鮮果清香,十二分誠心地祈願賴屠戶與賴家娘子早些離散。
家宅不寧易生事端,更何賴家上下竟沒一個安生的。
賴家鄰舍知些底細的,都暗道他家早晚要有一遭。臨街肉鋪更是巴不得賴家打翻天去,成日家念叨:他家今日怎得還一樣開門營生,賴娘子白生得厲害,誰知是個軟腳蝦。
沈拓因與賴家有這麼一節,碰見也是尷尬,倒是避走無視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