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反而更加熱鬨起來,各色小吃湯飲張傘的張傘,支桌的支桌,一一陳擺開來,性急的商鋪早早將彩燈點上,連乞丐都多了起來。
沈拓心生警惕,門口幾個乞丐一味在這來去,時不時將目光遞進店裡,回頭他們又裝作無事在那討錢。他原先隻道是盯著旁桌的行商,片刻後便驚覺不對,這些人似乎是衝著自己來的。
邊端起酒杯邊想:這些人不知打的什麼主意?尋仇?我們剛入宜州,一路太平,不曾得罪人;為錢?鄰桌走商衣裳鮮豔,荷囊鼓鼓,他們反倒視而不見;為色……
酒入肚腸全化作了怒火,沈拓捏著酒杯,臉覆冰霜,又心道:你們既要找死,休怪我下手狠重。阿圓、嶽丈他們不知底裡,這些人又似是尋著好時機才動手,到時卻要吃一頓驚嚇。阿圓天天悶在家中,難得出趟遠門,白白讓這些歹徒壞興?
他想了想,將酒杯重重往桌案上一慣,怒道:“店家,你家賣得什麼鳥酒?半點酒味都無,怕不是摻了半壺的水下去?”
店夥計過來苦著臉道:“客人要的素酒,素酒味自然淡,你怎得胡賴小店摻水,抹黑小店的名聲?”
沈拓瞪著眼,粗聲道:“你怕是耳背,我要的明明是葷酒,卻給爺爺上的素酒,我道喝半天直把嘴巴淡出鳥,快快換了葷酒來。”
店小二暗地翻個白眼,忍氣另上了一壺燒刀子,道:“客人先前要的素酒,還須給錢。”
沈拓冷笑:“你睜大狗眼,爺爺何時賴你的酒錢?”
店小二賠笑:“這便好這便好。”退至一旁,肚裡將沈拓罵個底兒朝天。
沈拓將那壇酒連吃帶灑吃個乾淨,邊吃邊罵罵咧咧,裝著不勝酒力的樣子往桌案上一趴,作出吃醉的模樣。
店小二見了,冷笑:“好個醉漢,倒睡死了過去。”他也不管沈拓,還衝他一指,道,“眾位可見著了,本店真正的好酒,半滴都不摻水但,吃得一壺,鐵打的硬漢也要醉倒。”
店外幾個乞丐見沈拓醉倒,心下大喜,與一個地痞咬了耳朵,地痞飛奔著告知地頭,道:“哥哥來了好事,那個大漢吃得醉死過去了,不如我們謊稱相熟將他賺出來,套了麻袋打得個半死,再將他娘子誘出來,到時哥哥便……嘿嘿!”
地頭也吃了幾杯,喜得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又誇地痞好計謀。
報信的地痞笑道:“哥哥隻彆忘了弟弟的好處。”
地頭滿肚子的花花腸子,大包大攬無有不應的,將自己一眾狗腿喚來,吩咐了幾句。
沈拓在桌上趴了近一刻,正心生不耐,就見幾個流裡流氣的閒漢流氓勾肩搭背進了店,一個開口道要吃酒,另一個卻是“咦”得一聲,然後跑到沈拓身前,大聲道:“這不是我家表兄嗎?何時來的宜州,又吃得這般醉。”
店小二真個以為他們是遠親,對著他們就是一通抱怨。
地痞歎氣:“唉,我家表兄是個貪杯的,不知惹了姨母多少的氣。”又皺眉,“他吃得醉這般睡去,怕是要受凍。幾位哥哥搭把手,將我表哥抬我家去。”
店小二忙道:“酒錢卻還沒張羅,他家娘子、嶽丈也還在店中的落宿呢。”
地痞瞪眼:“誰個少你酒錢,我先將表兄抬家去,再接了嫂嫂,到時一並算你酒錢店錢。”
店小二想想倒也不怕,任憑一眾地痞流氓將沈拓架出店。沈拓微開著眼,尋思著要在何處動手?阿圓嶽丈還在店中,不好走遠。
一眾地痞一樣心思:何處才好下手?好重的大漢,抬得手酸。
見一側臟汙夾牆小道,眾地痞對視一眼,一邊嚷著:“表兄酒醉,彆吐我身上。”一邊往小道拐去。
這一拐正中沈拓下懷,行得十步後睜開眼,將雙腿絞了一人的脖子,擰身便放倒了一個。他這一動作將眾地痞嚇得鬼叫出聲,一個一個瞪著眼:“你這賊廝裝醉。”
“既有膽賺我出來,想必也有膽吃我的拳頭。”小道隻容得二人挨身而過,沈拓將出一口堵,倒似甕中捉鱉一般。
這些流氓閒漢平素也不過仗得人多勢眾,做個幫凶搖旗,哪裡是沈拓的對手,直被打得落花流水,斷胳膊折腿,躺在地上直唉喲。其中一人爬了幾步,抱了沈拓的腿求饒。
沈拓提起他喝問:“誰個是主事的?為何對我下手?”
地痞連忙交待,將地頭的吩咐打算一字不落抖個精光,又道:“好漢饒命,他阿姊做了通判的小妾,他是半個小舅子呢,我們哪敢違他的命,隻將他當頭蛇供著。”
沈拓不曾想裡麵竟然有這些彎彎道道,事因竟出自施翎那邊。施翎雖行事衝動,賣藝卻是無禮挑釁在先,再至地頭,連阿圓麵目都不曾見過,因他人言語便生出色心。
冷笑道:“好個‘通判的小舅’,泥汙裡的蟲,糞坑裡的蛆,沒得惡心人。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借他‘姊夫’的勢來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