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吃了幾次虧,再不敢找齊氏的麻煩,隻心中越加不滿,倒念起前頭方氏的好來。
等得小李氏死了丈夫歸家,李母便私下拉了女兒的手哭訴了半晌,數了齊氏一堆的不是。
小李氏生得好,在蘇老家又過了富貴日子,行動氣派,一推頭上的蝴蝶銀釵,道:“阿娘真是的,碰到了軟釘子就把往日的威風給丟了。她是做媳婦的,你是她婆母,天生她便比你矮三分,你怕她什麼?”
李母湊近女兒,壓低聲音說:“你不知,這婦人心毒,從死了的夫君家裡帶了好些銀錢出來,白的黃的都有。一時高興了就拿銀出來買些肥雞肥鵝、布匹吃食,一時惱了一個子都不從指縫裡漏出來,隻管拉長著臉兒,要你阿兄哄逗她。”
小李氏最知銀錢的好處,問:“她手頭竟有這麼多的銀?”
“怎不真?”李母道,“我為何說她心毒?沈家能有多富貴,少不得被她掏個精光。她先前還有兩個兒子呢,竟是兩手一攤,半分沒放心上。”
“阿兄真是糊塗了,守著這麼條毒蛇,他倒能睡得安生。”小李氏也有些吃驚。
“唉喲,那賤婦手段好生了得,你阿兄隻聽她的使喚,叫往東不敢往西,叫打狗不敢罵雞,比孫子都聽話。”李母恨道,又哭道,“往常你阿兄也是孝順的,自打娶了這個毒婦,眼裡哪還有我這個阿娘啊。”
小李氏安慰道:“阿娘不急,我倒要會會她去,看她有多少的能耐。”
小李氏叫李母裝病,推說染了風寒,身子重,頭沉得抬不起來,隻在床上躺著將養,小李氏守在李母床前煎藥喂水的,又對齊氏道:“嫂嫂事多,我歸家依賴著兄弟娘家,彆的幫不上手,隻把阿娘伺候好,讓你與阿兄能空出手來。”
齊氏心知裡麵有鬼,不過,她也懶怠服侍李母陪她作戲,尋思李氏母女是要她操持家事。於是做了三日的夾生飯,吃得李家上下不消化。
李貨郎幾次三番來看母親,又要請醫師來診治,小李氏道:“阿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郎中看了,隻教吃藥將養。阿娘實起不來身,隻托賴嫂嫂操心了。”
“這倒是三娘的本份。”李貨郎快愁死了,“隻她實做不來,飯半生,肉也不熟,彆都吃壞了。”
小李氏輕道:“阿娘病重,又離不得人,少不得全家都將就些。荒年,飯食都沒,半生便半生,管飽就行。”
齊氏沒想李母這老貨寧肯吃生飯都要裝病,心裡暗恨,猜想是小李氏的主意,她豈是認輸的人,隻心疼自己的一對兒女,偷偷使人街上買了肉餅偷著吃。小李氏暗笑,又唆使方氏生下的兩個侄子盯著她。
齊氏被逮個正著,索性不做飯,隻在街上現買了吃。小李氏又教兩個侄兒,齊氏買得多,他們就少吃些,剩得好些飯食;等齊氏買少些,他們就多吃點,嚷著阿娘不夠吃。直把齊氏氣得紅了臉,又發作不得,隻在李貨郎麵前哭道:“李郎娶錯了我,我隻是個沒用的,些些小事都做不好,小郎、囡囡有我這娘,哪得好的照料。”
李貨郎十分喜愛女兒,李小娘子不過八九個月,生得白白嫩嫩,大眼小嘴,成天含著手指兒笑。抱起女兒顛了顛道:“三娘將囡囡養得這麼般好,哪裡不會做娘。你隻是不會那些雜事,算不得什麼。大兒也懂事,你做他繼母,隻管支喚他。”
“大兒這年歲,讓他與我親近實為難了他。”齊氏給李貨郎捏著肩,“不如,李郎幫我吩咐一聲?”
“這有何使不得?”李貨郎應了,又搖頭,“你隻麵薄。”
第二日,李貨郎自拿了銀錢給大兒,讓他午間去買些吃食,晚間他歸家,自會帶回來。
小李氏轉臉去李母房裡道:“阿娘說的是,這婦人心毒,半點不知心疼人,連枕邊人也是算計的。”心裡更加防備起齊氏來。
他們姑嫂二人有來有回,各有吃虧,小李氏隻躲在李母後頭出主意。
沈拓議親,使人告知了齊氏。齊氏被嚇破了膽,又有點羞慚,納采、問名、問吉隻躲著不出麵。
等沈拓納征,在肉鋪定了生豬鮮羊,小李氏恰好撞著,見他大方不摳索,說不得沈家還有些家底瞞了齊氏。又想,沈拓是做都頭的,交識之人繁多,又在縣令手下做事,認得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家去後,把臉一肅,也不說齊氏,隻管罵李貨郎:“阿兄是不是糊塗了,做出這麼沒臉的事,他人見李家這等行事,哪個再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