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薄黎聽了鄭助理的話,倒是什麼都沒說,隻又沉默了會兒頭也不回的淡淡開口,“……那件事處理得如何了?”
說到正事鄭助理便受了臉上的笑,微正色衝宋薄黎點了點頭後回答,“已經吩咐下去了,雖然宋二爺找人將消息隱瞞壓了下去。但我保證明天晚上的宴會之前,整個上海灘的名流們都會知道他玉礦投資失敗的事。”
“嗯。”宋薄黎聽了點點頭。
正欲開口再說什麼時,一側首便看出自己屬下的遲疑,便又開口,“……怎麼?”
鄭助理看了宋薄黎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再次詢問,“明天晚上……要加派人手嗎?”
“不用。”他話音剛落宋薄黎便輕描淡寫的回答,頓了頓又補充,“沒這個必要。”
“可萬一……”鄭助理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會有萬一。”宋薄黎繼續說,眼卻看著麵前的墓碑,見墓碑上有片落葉,便一麵伸手輕輕拂去一麵繼續和鄭助理說,“他沒這個膽子。”
說到這兒時宋薄黎的臉上帶了些輕蔑的不屑冷笑,“不然當年也不會用這些方式拐彎抹角的辦法,過了那麼久才算計了我了。”
他那個二叔。說穿了就是又貪權位,又想有一個好名聲。
道貌岸然四字真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不過也多虧了對方這麼貪心,這樣接下來的很多事才會有趣。
宋薄黎看著墓碑,微微出神想著。
正當這個時候原本守在下方的手下上來,鄭助理見了朝對方走了幾步,等手下在他耳邊耳語後這才點頭揮退對方,並扭頭看向宋薄黎,“先生,喃星小姐來了。”
說完鄭助理便站在那兒看著宋薄黎,等他拿主意。
宋薄黎沉吟片刻後開口,“……避一下。”
鄭助理點點頭,扭頭朝山下一揚手。守在那兒的人便立刻依指示行事。
宋薄黎也和鄭助理避到一邊。
約莫兩三分鐘後,蘇喃星的身影才慢慢出現在田徑間,手腕上挽著個籃子,帶了頂樣式簡單的遮陽帽吭哧吭哧的往山上走。
剛走到守墓老人小屋外搭建的草亭子,將籃子往亭裡石桌一放,長歎口氣人就直接坐在石凳上,臉貼著石桌倒在那兒。
雙眼放空一副“不行了”的樣子。
這副樣子看得站在一邊的宋薄黎見了禁不住又冷哼了聲。
-――嬌氣。
“看樣子喃星小姐有些缺乏鍛煉啊。”倒是鄭助理見了,在旁邊笑眯眯的開口,很是體諒她。
“所以才會被一個喝得醉醺醺在半路上就醉倒的醉漢,追得抱頭鼠竄。”宋薄黎看著還趴在石桌上,一副沒緩過勁兒來的小丫頭,冷言冷語的吐槽。
鄭助理聽了,愣了下不知道該怎麼接。乾脆笑著低頭默默摸摸鼻子,老實站在一邊了。
話正告一段落,山風徐來讓趴在那兒緩氣的蘇喃星不由閉眼美滋滋的享受了片刻,並將帶在頭上的帽子拿下來放到一邊,恰好露出光潔的額頭。
那處位於左眼眉骨上的淺疤便也跟著露了出來,被宋薄黎一眼發現。
“那時候怎麼回事?!”宋薄黎眉頭微皺,盯著蘇喃星的那處傷,語氣裡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含了冷怒。
“這……”鄭助理有些語塞,一時半會兒答不上來。
――他和自家老板一樣也是現在才發現的。
但自己的不知情明顯已經讓宋薄黎不悅,視線冷冷的便朝他掃了過來,讓鄭助理心中暗暗叫苦。
不過麵上卻立刻衝宋薄黎低頭頷首,“對不起,是我的失誤。我馬上去查。”
看樣子接下來幾天,他得將喃星小姐這幾年的事全都給查得仔仔細細才行了。
哎……又沒法兒睡個安穩覺了。
而另一邊聽見動靜的守墓老頭出門查看,一眼便看見趴在草亭子裡的蘇喃星了,“哎喲”了一聲便立刻轉身回屋。
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已拎了茶壺朝蘇喃星走去,一麵走一麵笑嗬嗬的衝她打招呼,“蘇小姐您又來啦?累了吧?來來來,趕緊喝杯水。
“謝謝張伯伯。”蘇喃星從桌上撐起身,笑著道謝後接過杯子,一口氣便將茶給喝了個乾淨。
咕咚咕咚的,姿勢頗為豪氣。
守墓老人在一邊笑嗬嗬的看著,一麵開口,“嗨,有什麼好道謝的。我這兒就隻有這種粗茶,您彆嫌棄。”
蘇喃星一飲而儘後將茶杯遞給老人,搖搖頭後笑著開口,“不會。好喝。張伯伯再來一杯。”
“好!我再給你倒上。”張老爺子笑著又給蘇喃星倒滿,一麵看著她繼續大口喝茶,一麵叮囑她“慢點兒,彆嗆著。”
這副“豪爽得像在喝酒”的架勢,又惹得在一邊陪著自家老板偷看的鄭助理禁不住笑,“喃星小姐還真有趣。”
話才說完,尾音未落便被宋薄黎冷瞥了一眼。鄭助理隻好趕緊收了笑,繼續低頭默默摸鼻子去了。
……得。說不得也誇不得。
他家老板還真是難伺候的主。
鄭助理在這邊腹誹的時候,那一頭已經開開心心的聊上了。
蘇喃星解了渴後,將茶杯放一邊便衝老人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一麵掀開蓋在籃子上的布,一麵興致勃勃的開口,“張伯伯,我順道來就給你也帶了點兒東西。”
“哎喲……這怎麼好呢喃星小姐。”守墓老人很不好意思的搓手,“您每次來都給我帶東西,我都不好意思了。”
“哎,我順手嘛。”蘇喃星笑眯眯,“再說了還不是因為您平時幫我打理那兩座墓了嘛,算是謝禮。”
“這個……應當的應當的。”守墓老人笑嗬嗬。
他是個孤寡老人,兒子、老婆都相續得病死了,兒媳婦進門的時候也沒給他家留下個後。
老人見兒媳婦還年輕,也不忍心她就這樣守寡一輩子。便做主過了明路讓她歸了家,之後再嫁也總比現在強不是?
至於他,裡長見他一個人孤苦無依又沒什麼勞動能力,便托關係給老人找了這個個看守墳墓的事做。
每月錢不算太多,但對於他一個人來說卻已是非常不錯的生計來源了。
至於那兒媳婦,回到家中隔了兩年便又找了個鰥夫嫁了。
不過那兒媳婦也孝敬,時不時的會帶了好酒好菜來看老人,隻是今年年初懷了孩子,山路難走便少來探望。那鰥夫也是個好的,但畢竟要養家糊口,能來探望的時間有限,所以老人大部分時間依舊是一個人守著這座墳山。
大概除了自言自語外,能說得上話的也就是有人來祭拜的時候了。
蘇喃星見了有些不忍,便時不時借著來掃墓的機會,給他帶些好吃的好喝的。
也算是舉手之勞而已。
“我給您帶了點兒花生、糖。哦,還有這個!”蘇喃星將一袋袋包好的紙包裝拿出來,掏出最後一樣的時候還衝老人“嘿嘿”笑。
一副“好東西”的樣子。
然後隨著她“嗆~”了一聲,便從籃子裡拿了一油紙包和一小壇子黃酒,“半隻燒雞和黃酒!”
“哎喲!”老人開心得直搓手,樂得眼睛都笑得快沒了,“這可是好東西呢喃星小姐。”
“好東西吧……”蘇喃星笑著將東西遞給他,簡單收拾了籃子後對老人說,“那您先拿回屋慢慢吃著喝著吧,我去前麵了。哦,酒慢慢喝啊老爺子。”
蘇喃星走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開口提醒守墓老人。
“哎,你放心吧。”老人開心得直點頭。目送著蘇喃星拎著籃子往前走出一段路後,這才抱著這一堆好東西往小屋走。
那燒雞和黃酒的味道,透過油紙包和封壇,不住的往人鼻子鑽。饞得人直咽口水。
鄭助理見了又忍不住說了搭了句話,“這麼多好吃的,怪不得剛才累成那樣了。”
頓了頓後又忍不住誇了一句,“喃星小姐心眼是真好。”
剛說完宋薄黎便哼笑了一聲,涼涼開口,“可惜這世上總是禍害遺千年,所以……太好心並不是什麼好事。”
得。忘記不能誇了。
鄭助理默默摸鼻子。
宋薄黎頓了頓,又朝蘇喃星的背影看了一眼後,這才率先轉身離開。
“走吧。”
他還有很多正事要做,沒空在這兒和一個小丫頭浪費。
“是。”
約莫等宋薄黎一行人離開半小時後,祭拜完的蘇喃星拎著空籃子往回走。
守墓老人通過窗戶見了,趕緊出來送一宋,“喃星小姐要回去啦?”
“嗯。”蘇喃星點點頭又說,“張伯伯你自己注意點兒身體,我過段時間再來看您。”
“哎,注意著呢。您放心吧。”老人笑嗬嗬的應聲,覺得心裡暖暖的。
蘇喃星點點頭後,正欲走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重新看向老人,開口問,“對了張伯伯,我見墓碑前有酒味兒。是有誰祭拜錯了地方嗎?”
“哦。估計是之前來的大老板。”老人恍然的一拍大腿,衝蘇喃星說。
像是才想起似乎的左右張望,“奇怪。你來之前他們還在的,……這什麼時候下山的?”
“大概人家是走另一條路離開了吧。”蘇喃星倒也不糾結,笑著說了個結論後衝老人揮揮手,“張伯伯,我走了。”
“哎,您慢點兒喃星小姐。”
老人站在門口,看著蘇喃星走遠,快轉彎的時候對方又回過頭來衝自己揮手,他也連忙揮手示意後,又繼續眺望著直到蘇喃星轉過小路不見蹤影,這才慢吞吞的轉身,回了屋裡。
蘇喃星走出一段距離後扭頭朝山上看了一眼。
微微偏頭想了會兒,實在想不出個頭緒後,便隨意的聳聳肩,繼續沿小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