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裡就這般惦記那個逆子?!”魏驥站在金鑾殿上,他掌權二十餘載,君威鼎盛,今時今日,無論前朝後宮,敢忤他逆鱗,抗旨不尊者,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他萬萬沒想到,這裡頭居然會有莫默。
魏驥看著跪在底下的少年,在原地踱了兩步,最後一甩袖子,索性不看莫默:“來人!”
禦林軍從魏驥發怒開始就一直繃著神經,眼下得了命令,大馬金刀地走進來準備提人。
魏驥聽到禦林軍那鎧甲咣咣的聲音,餘光掃過底下纖弱白皙的少年不動聲色地蹙了下眉。
這弱柳扶風的,被禦林軍沒輕沒重一捏,也不知道會不會傷著。
“慢著。” 魏驥突然喝住禦林軍,黑著臉改口,“自己跪出去,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進來。”
禦林軍:“???”
頭回知道有人抗了旨還能再進來的。
這位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不過也難怪,莫默畢竟是定國大將軍的遺孤。
多年前西狄作亂,魏驥禦駕親征,不料中了西狄人的陷阱。千鈞一發之際,定國大將軍莫封舍身護駕,這才保得今上能順利回京。
大將軍和今上從小一塊兒長大,而且根據早年宮裡小範圍流傳的宮闈秘事,他們好像不單單是君臣或者情同手足那麼簡單……
不過沒什麼人敢議論就是了。
莫封死後,魏驥悲痛不已,回京之後本想重重犒賞將軍一門,不料夫人卻已經帶著剛出生的孩子離京隱居了。
魏驥多年來遍尋不得,若非一個月前七皇子外出狩獵受傷,無意間被當時正在當遊醫的莫默所救,陰差陽錯發現他的身份,隻怕這事將會成為他一輩子的心結。
魏驥對這位忠臣遺孤十分愛護,聽說一開始連封王封侯的旨意都擬好了,然而在聽說莫默隻想當個太醫以後,又馬上改了旨意。
這回如果不是牽扯到那位二皇子,估計也就順著莫默的心意……
金鑾殿裡寂靜無聲,空氣好像被魏驥散發出的強烈壓迫感給抽走了。
莫默慢慢抬起頭,露出那張堪稱絕色的臉。
他眉眼精致如畫,靈動的瞳仁裡仿佛盛滿了浩瀚寰宇中的星光,總是叫看到的人不禁出神。
莫默小心地瞅了眼金鑾殿上的皇帝,抿了下唇:“皇上……”
天生一副好嗓子,出口是純粹的少年音,軟軟柔柔的。
魏驥的表情不易察覺地鬆動了。
他就知道莫默沒那麼不識抬舉,現在不就……
“您剛服下降火散,不宜動怒。”莫默從地上爬起來,往後退了幾步,“臣自知有罪,您彆生氣,臣這便出去跪著……”
說著從地上爬起來,真得躬身退了出去。
魏驥看著莫默執拗的身影,胸口起伏得更厲害了。
莫默走到殿門邊上,趁著沒人注意,悄咪咪揉了兩下胸口,完全沒了剛才的淡定。
太……太可怕了!
他居然抗旨了!
作為一個在二十一世紀生活了19年的現代人,莫默剛穿到這個時代的時候是極其懵逼的。雖然這種事情在裡經常發生,但落到自己人身上,莫默覺得自己完全沒法像裡的主角那樣英明睿智。
就比如剛才……
他穿來這裡一個月已經很努力小心謹慎了,沒想到最後還是衝撞了皇上。如果是裡的主角,應該會有更好的辦法吧。
莫默撓撓頭,不過皇上隻是讓自己出去跪著……事情應該還會有轉機吧。
他邊想邊往門外走。
如今是三九天,日日風雪不減。莫默走進雪地裡,對著巍峨的金鑾殿跪下,涼意順著膝蓋躥進身體裡。
……會得關節炎吧。
好冷,太醫院的衣服一點都不保暖。
好想穿秋褲啊。
莫默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跪姿卻一點沒含糊,眼神十分堅定。看樣子就算抗旨罰跪,也不打算讓步了。
鵝毛大雪蓋住他仍未徹底長開的身子,將他變成了一隻雪人。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莫默跪得有點犯暈時,一隻明黃色的腳突然出現在了莫默眼前。
他一抬頭,對上魏驥有些難看的臉色。
魏驥原以為這孩子是一時興起,讓他在冰雪裡跪個一炷香,他差不多就要回心轉意了。沒想到他坐在金鑾殿裡坐等右等,等了半個時辰莫默還沒有進來,他自己倒先坐不住了。
魏驥看著莫默凍得發白的臉色,沒好氣地看了眼身後。
一個小太監提著一件貂皮大氅繞出來,蓋在莫默的肩膀上,將他整個人裹了進去。
“你跟那逆子之間究竟有什麼情分,就為了給他當府醫,你就要抗旨?!”
府醫這事是最近才被魏驥提上日程的,□□是因為七皇子此前在外狩獵,不小心被野獸咬傷,身邊也沒個會醫術的,如果不是遇見莫默,及時阻止傷口惡化,後果不堪設想。
魏驥痛定思痛,決定給每個到宮外獨立建府的皇子都從太醫院撥個府醫過去,簡單來說就是私人醫生。
府醫居在皇子府上,皇子若是外出,也讓他們隨行。這樣即使皇子有個什麼突發疾病,也不用特意從太醫院調人,以免誤了最好的治療時機。
這事魏驥從半個月前就開始盤算了,七皇子對這事尤其掛心,來求了好幾次希望魏驥把莫默配給他。
原本魏驥偏心莫默,想把他分到七皇子府上,畢竟七皇子因為之前被莫默所救,一直對他很有好感,兩個人又年紀相仿,能玩到一塊兒,若是去了府上,莫默想必也更自在些。
皇上替莫默打算得很好,不料這溫順的小白兔平日裡不聲不響,今日在金鑾殿上卻執意抗旨,要去當二皇子,當朝睿王魏奕的府醫。
莫默頂著魏驥微慍的目光,頭皮有點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