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霾, 路邊兩側的樹枝光突突的, 還未抽出新芽。
譚默看著那些枯樹一般的行道樹, 不由想起小鎮的冬天, 那是一種綠意盎然的溫暖, 很容易就讓人擁有愉快的好心情。
前麵的司機借著後車鏡小心地看了一眼, 發現這位譚家的嫡長孫此時正麵向車窗外,似乎在看著什麼,極為專注。他的坐姿非常端正, 擁有屬於譚家人特有的嚴苛, 然而一隻手搭在大腿上,輕輕地拍著,仿佛又極為愜意,同他身上那種危險的氣息極為不搭。
他是譚家的老司機了,已經在譚家服務三十年,是譚老爺子的專用司機。
今日被派去接這位譚家的嫡長孫回祖宅,可見老爺子對他的重視。
車子駛入一棟頗具古韻的大宅前, 門前已有一位穿著黑色西裝的老者等在那裡。
這是譚家大宅的老管家, 在譚老爺子還未接任譚家時就跟在他身邊, 在譚家的後代中有著不小的話語權, 譚家的小輩們對他頗為尊重。
他雖然還未退休, 但已經很少管事,隻聽從譚老爺子的命令。
車子停下後, 老管家親自過來打門,臉上露出得體的笑容, 和煦地道:“大少爺,您回來了。”
譚默從車裡走下來,看他一眼,問道:“爺爺呢?”
“老太爺在書房。”
譚默沒說什麼,迎著寒風,邁步走進大宅。
老管家跟在他身後,為將他身上的大衣脫下來,交給一旁的傭人。
雖還未出年,但屋子裡沒什麼人,這也不奇怪,譚老爺子一向喜靜,並不和譚家的後輩們住在一起。縱使是過年,除了除夕吃個團圓飯,以及年初一、年初二的拜年外,很少讓小輩們在跟前承歡,很少有人會過來。
當然,能來的也無不是譚老爺子允許的。
譚默來到二樓的書房,老管家上前,輕輕地敲了下門,將厚重的門推開。
屋子裡,三麵皆是高聳的書牆,一張對門口的巨大的原木書桌,透著上個世紀沉重而純粹的味道,屋子裡彌漫著一股淡雅的書香味道,混著淡淡的香料味,非常怡人。
靠窗的位置前,坐在輪椅上的老者膝上放著一本書,正戴著老花眼鏡慢慢地翻著書,翻書的手上布滿老人斑,顯示他的年紀已經不小。
“老太爺,大少爺回來了。”老管家輕聲開口。
譚老爺子抬頭,看到站在那兒的長孫,臉上露出笑容,“阿默回來啦,過來坐。”
譚默走過去,坐在譚老爺子旁邊的一張沙發上,老管家接過傭人送上來的茶,給他們斟茶後,就悄無聲息地退到一旁,由這對許久不見的祖孫倆說話。
“你的病怎麼樣?”譚老爺子問。
譚默麵無表情地說:“就那樣。”
“什麼時候能好?”
“您希望我什麼時候好,就能什麼時候好。”
這近乎叛逆般的回答,讓原本沒有正視他的譚老爺子一雙眼睛終於落到他臉上,渾濁的雙眸變得犀利而冷酷。然而,譚默始終維持著平靜的神色,不為所動,不像其他的譚家的後代,在老爺子麵前,總是畏懼不敢抬頭。
譚老爺子看他半晌,忍不住笑了,“很好,你也長大了,出了年,你去澳洲罷。”
這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誰知譚默拒絕了,“我回國。”
譚老爺子看著他,沒有說話。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滯起來,隻有窗外北風吹過的聲音,有些大,刮得窗欞都發出聲響。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個和譚默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闖進來,大咧咧地道:“爸,聽說我大侄子回來了,你們在說什麼。”
年輕人一雙桃花眼看向室內的兩人,仿佛絲毫感覺不到室內緊張的氣氛。
譚老爺子嚴肅的臉上露出笑容,朝他道:“明軒來啦,我正和阿默說,過年後就讓他去澳洲。”
譚明軒愣了下,狐疑地說:“爸,你不要對我的大侄子如此苛刻,他的病還沒好呢,聽說還需要繼續接受治療,讓個病人去澳洲工作,這也太不近人情了。”說著,他朝譚默道:“阿默,你說對吧。”
譚默無視他。
譚明軒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裡的惡意差點遮不住。
不過他沒忘記自己來這裡的目的,譚明軒來到老爺子身邊,蹲下身給他按摩腿,一邊笑道:“要是阿默不願意,爸你讓我去唄,反正我現在身體好,可以給你分擔些事情啦,也讓您老享享清福。”
譚老爺子嗬嗬地笑了下,“你比阿默還小,哪裡長大了?”
譚明軒不依,嘴裡甜言密語地說著,將譚老爺子哄得笑嗬嗬的。
父子倆這邊其樂融融,隻有譚默一人安靜地坐在那兒,仿佛被人遺忘一般。
直到譚老爺子道:“行了,阿默剛回來,先去休息,明兒大家再一起吃個團圓飯。”
譚默聽罷,便站起身,沒說什麼離開了。
剛出了書房不久,譚明軒也出來。
他幾步追上前麵身高腿長的大侄子,臉上帶著笑容說:“喲,還能回來,看來你的病比想像中要好,可惜綁架都沒能弄死你。”
他臉上的可惜之色是如此的濃,讓經過的女傭嚇得屏住呼吸。
譚家的兩個少爺們都沒在意她,甚至可以說,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