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我不離開他們,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如果我走了,弟弟們沒有我聰明,沒有我能打,肯定會被欺負的,我可是家裡的頂梁柱呀!”
小八哥的腦袋晃來晃去的說著他們差點就被壞人抓去關在籠子裡折磨,然後挺起胸膛,“多虧有我在!我帶著他們離開了籠子!二柱叔你說我棒不棒!”一副沒了我他們可怎麼辦的模樣。
趙二柱還沒開口,小弟們就啾啾啾的說著棒棒。
“哥哥最棒!”
也不知道雞蛋從哪兒學來的,哥哥兩個字說的是響亮又標準。
讓趙二柱的耳邊忽然就響起了兒子女兒曾經也歡笑著看著自己說:“爸爸最棒了。”
想到孩子,趙二柱的表情有些鬆動,但很快看見欄杆上和他一起坐著麵色灰敗的工友們,飛快搖頭:“不!不止我有孩子家人!他們也有!他們有的家裡比我家情況還差!如果不是我把他們拉到這個工程裡,他們完全可以去彆的地方打工,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隻能用死逼著無良承包商發工資了。”
趙二柱的心裡充滿自責,自責愧疚還有家中急需要錢的窘境幾乎將他壓的喘不過氣。
他看著小八哥,大概也明白這些八哥和消防有些關係,不然怎麼會有會說話的鳥忽然跑過來,平時鳥看見人靠近就飛走了。
趙二柱伸手揮過去,試圖驅趕小八哥,但沒想到剛剛還跟他說話的那隻鳥忽然一下子直直的朝河麵下墜。
嚇的趙二柱眼皮一跳,眼睛唰的瞪大。
他隻想把鳥兒趕走,並沒有想讓他去死,他還不至於遷怒到一隻無辜的鳥兒身上。
秋八哥的忽然下墜把閻峰等人也嚇的不輕,陳敬國險些就跳下去了。
但很快,他們看見即將落入水麵的八哥撲棱撲棱翅膀又飛了上來。
“二柱叔,跳河的感覺好難受哦。”
趙二柱愣住。
“我之前看新聞說,跳河的人被打撈上來後渾身都泡白了,會不像人誒,到時候你家人來看見不會傷心嗎?”
趙二柱被問住,他沒讀過什麼書,但也知道人在水裡泡著肯定會變得皺皺巴巴的,可這已經是他能找到死相最好看的自殺方式了。
沈秋看出他有點在意這個事,又拔高聲音:“而且你們跳下河後,萬一屍體被水流衝走了,你們家人連你屍體都看不見,他們一定會很難過的!”
“水裡有水蛇!有吃肉的魚,他們會啃咬你身體的!到時候麵目全非就算是打撈上來……哇,好可怕哦,小孩子會做噩夢的。”
小八哥小|嘴叭叭叭,一番話順暢的像是提前排練了無數遍。
“而且你們自殺問過你們家人了嗎!我要是自殺沒問弟弟們,他們一定會恨死我!”
小弟們從善如流的點頭齊刷刷“恨死了恨死了!”
“萬一老婆會有新丈夫,孩子會有後爸……哇喔好可怕哦。”
“好可怕好可怕!”
“你們的父母也不會像我和弟弟一樣永遠在一起了,他們肯定會很傷心。”
“會哭哭哦!”
“傷心死了!”
“嗚嗚嗚哥哥不走。”
秋八哥搖頭晃腦的用那張可可愛愛的臉說著殘酷的話,他身後的八哥弟弟們直接變身複讀機,還帶自己加詞的那種。
說著說著雞蛋大概是代入自己,一下子衝到沈秋麵前,嚶嚶哭泣的說著哥哥不走。
雞蛋這一個月天天跟著幫廚阿姨看電視劇,彆的不說,瓊瑤阿姨的哭戲是絕對拿捏了。
嚶嚶嗚嗚的哭了一陣後,還嗷嗷的喊天喊地:“我隻有你一個哥哥!”
“哥哥不要離開我!”
其他四個的八哥哥哥們齊刷刷看他。
雞蛋歪歪小腦袋,又從善如流的改詞:“我隻有你們五個哥哥了!”
“不要離開我嗚嗚嗚!”
有點感動,但不多。
有點戲劇,且很多。
圍觀的群眾一邊擔心工人,一邊哭笑不得。
消防員們對視一眼,趁機勸導麵色動容的工人們。
“小八哥說話雖然損了點,但你們想想是不是這回事。”
“你們要是死了,你們家人怎麼辦,我知道錢對你們也很重要,可隻要熬過去總能行的,但沒了命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各位工人同誌,我相信你們都舍不得家裡人,萬事好商量,你下來我們會想辦法幫你們的。”
閻峰在給沈秋打手勢,讓他再接再厲。
秋八哥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看向周圍舉起的手機。
“對了二柱叔,你為啥要跳河來著,我忘了。”
小八哥看上去是真的忘了先前的話,小眼睛一片茫然。
趙二柱表情愣愣的,再次說了沈國興拖欠工資的事。
其他工人們也紛紛附和:“我兒子還在醫院等著錢救命!我們要不是被逼急了也不會麻煩各位消防同誌警察同誌了!”
“我們要的不多,隻要把拖欠我們的工資結了,我就是給沈國興跪下來都行!”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沈國興還錢!”
二十五個工人齊聲喊的場麵還是很驚人的,群眾有人翻出沈國興這個人的以往經曆,發現他以前也有拖欠工資的情況,基本拖欠個幾個月鬨大才給了。
明顯是個老慣犯了。
閻峰趁機開口,“你們這次鬨這麼大,說不定回去沈國興就把錢送過來了,但如果就這麼跳下去了,說不定他會因為怕事怕了呢?工人同誌,隻要命還在你肯定能看見沈國興還錢,可如果你命沒了,他就是不給錢給你妻兒子女又能怎麼辦呢。”
大家的話工人們其實都聽在心裡,能夠活誰想死呢。
“可是……萬一他這次還是不給呢?我們還要鬨幾次他才會給錢,他拖得起我們拖不起。”
眼看著趙二柱終於動搖,沈秋立馬又湊過去,“二柱叔不是我說,我一隻小鳥都能看出來你這次鬨沒鬨到點子上。”
趙二柱看向他。
閻峰眼皮跳了跳,隱約有個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就聽秋八哥那張小|嘴叭叭叭的說:“那種人要麵子,還要生意!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拖欠工資他的工程還怎麼開下去!”
“開不下去!開不下去!”包子在後麵為大哥打call。
“我看彆人都是拿橫幅的,拿著橫幅去他家公司門口一坐,他走哪兒就跟哪兒,他要是敢打你們你們就躺下報警!他要是驅趕你們你們就走遠點舉橫幅。”
那邊閻峰已經聽到太陽穴不停蹦跳,“球球!”他厲聲嗬斥。
秋八哥立馬飛高了點,“我都是看電視學來的!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演電視演電視!”雞蛋也跟著給大哥打call。
閻峰氣的不行,下定決心回去就讓幫廚阿姨堅決不能給小八哥們看電視了!
但趙二柱卻是把這些話聽了進去。
他麵上有些猶豫:“萬一他起訴我們……”
“你也起訴他們啊!我記得有,有法律援助!!!”
恰好人群居然有人舉手:“我就是做律師的!我證明球球說的是對的,你們現在就可以起訴他們,法律援助不需要錢!”
秋八哥繞著他飛了一圈,“你看,法律能解決的事情哪裡用得著你死了!”
眼看他陷入沉思,閻峰朝周圍人一起招手,所有在後麵候著的消防員齊齊飛撲上前,一把將欄杆上的人拽了下來。
有人想要激烈反抗,被趙二柱喊停。
“他們說的對,我們還有其他的路,不一定需要付出生命!”
農民工基本沒讀過什麼書,能想到的就是用自己的性命換錢,隻要把利害關係說明白了,再給他們出幾個其他的主意他們一定能把注意力從自殺威脅這一個中挪開。
有了趙二柱的話其他人終於沒再掙紮,任由消防員將他們救下。
在場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趙二柱等人要跟警察回派出所做筆錄。
剛剛在人群中舉手的律師也站出來。
“這位師傅,我建議你們現在就可以跟警察同誌報警,讓警察出麵找那個沈國興說說,同時走勞動仲裁。”
閻峰把趙二柱扶起來,聞言皺了皺眉,“可農民工基本不會簽合同,走勞動仲裁有用嗎。”他不了解這方麵,有些擔憂。
但律師卻是經手過這方麵的案子,點頭:“有,隻要有證據能證明就能行,平時的工牌工服,或者有照片,工友的證詞都可以作為證據。不過過程不會太短,期間你們依舊可以去找沈國興要錢,雙管齊下嘛,有一個能有用就行。”
閻峰看上去有些不讚同。
律師表示理解,“消防員同誌肯定不想他們再去鬨,我知道你們是擔心他們的安全,但我是站在保護工人同誌利益方麵這麼提議的。工人鬨事要工資這種事層出不窮,就是因為有一定作用能給老板施壓。”
說著,律師笑著看了眼飛在半空不敢下來的秋八哥:“球球先前說的還挺正確的,隻要對方不是跑路還想做生意就不會把事情做絕。”
閻峰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工人們很快被警察帶走,消防員們也整隊準備回去。
人群有人不停的對著天空上盤旋的八哥拍照。
眼看著消防員都上了車小八哥還是沒回去,有人開玩笑說:“球球是不是害怕自己被罰啊,居然不敢回去了。”
“嘴在前頭飛,理智在後麵追,球球的小腦瓜容量還是不太夠啊。”
沈秋圓溜溜的眼睛瞪了眼說話的男生,在閻峰冷淡的注視下,灰溜溜的飛回了車子。
閻峰盯著站在窗戶上的八哥看了眼,冷笑:“回去等著關禁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