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會想到一隻小八哥還有那麼多心眼,值班的消防員真當小分隊是去巡邏的,閻峰中途問了小八哥的去向得到回複後也沒懷疑。
而瞞過了所有人的小分隊在大哥秋的領導下正朝著沈國興的公司地址去。
那個地址離這兒不遠,沈秋出來之前特意導航了下路線,將紅綠燈周圍的標誌都記了下來,一路飛飛停停,半個小時後終於到達目的地。
遠遠的,他就看見有人圍在馬路對麵的空地上,飛進了一看果然是舉著橫幅和喇叭的趙二柱一行人。
他們的麵容依舊疲憊,衣衫依舊滿是灰塵,小分隊到地方的時候,另一行工人趕來和現在舉著橫幅的人進行交班。
沈秋聽了一耳朵,才從周圍舉著手機直播的網紅口裡聽說∶趙二柱他們本來就沒錢,總不能為了討工資就不掙錢了,所以就分成了幾班倒,幾個人守在這兒舉橫幅,幾個人出去上班。
現在的工地是去不成了,其他公司打點零工,一天七八十、五十六的掙,好歹也能有點錢,大家都是有家要養的人,總不能因為討薪就沒錢進賬。
交接很快完成,趙二柱沒走,隨意從兜裡掏出一個乾巴的饅頭嚼吧嚼吧,饅頭太乾了噎嗓子,他又拿著個癟了的礦泉水瓶去附近的公廁裡接了水回來,就著水把饅頭吃完。
整個過程沒有五分鐘,做完這些他又接過同伴手裡的喇叭,像是要節省點電量,開始用嗓子吼。
可以聽出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聲音已經帶上了嘶啞。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沈秋隻覺得無比的心酸。
心臟一抽一抽的難受。
他不是沒過過苦日子,當人的時候,一個孤兒也不好過,尤其是在很小的時候才進入福利院,孩子們合起夥來欺負新孩子,隻為了能暗中搶他吃的。
他也曾吃過乾巴巴的饅頭,就著冬天的雪水。
可那時候的他也隻需要想辦法把自己喂飽,至少不用擔心錢這種東西,身上沒有這些工人這樣的壓力擔子。
尤其是趙二柱,他肩上背負的是比其他工人更重的擔子,他不止要回自己的錢,還有被他拉進這個工地的所有工人的錢……
趙二柱的苦如果放在他身上,他都不一定能撐得住。
沈秋難以想象他是怎麼撐下來的。
越是深想,沈秋就越是對那個沈國興恨的牙癢癢。
秋八哥帶著小分隊避開人群朝著高樓飛去。
網上已經把沈國興的公司和家庭扒的乾乾淨淨,沈秋直接找到了沈國興的公司樓層。
在窗口繞了一圈確定樓層和公司牌子都沒錯後,繞到開著的窗戶口,直接帶著弟弟們飛了進去。
也是來得巧,沈秋剛貼著房頂從公司前台飛過去,就看見一個禿頭背影從旁邊走廊出來,然後往裡麵走,沈秋一看這人的背影。
喱,這不就是沈國興嗎,雖然隻是個背影,可網上關於這人的照片他可沒少看,對那個地中海發型印象深刻啊
他連忙用氣聲衝弟弟們“啾啾。”小聲點
沈國興摸了摸後腦勺,回頭看了眼身後。
明明身後空蕩蕩的走廊空無一人,他怎麼就感覺後背有點發涼呢。
皺著眉搖搖頭,一邊跟電話裡的人說話,一邊繼續往裡麵走。
假如他此時抬頭,就能看見六隻小八哥排成一字型靜悄悄的飛在他頭頂上。
沈國興還在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大概是對方提到了趙二柱討工錢的事,沈國興忽然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他們要鬨就讓他們鬨,我倒是要看看他們能鬨多久,反正對我又沒影響,他們也不能拿我怎麼著。”
那邊不知道又說了什麼,沈國興語氣越發猖狂,“他們倒是真的死啊,還不是想用死來威脅我,你看他們那天聚眾跳河,有人跳下去了嗎?還不是看我沒派人過去,知道威脅不了我就踩著警察消防給的梯子下了”
網上還一堆人說什麼他們可憐的,什麼可憐,一個個威逼利誘不挺厲害的?我就不慣著他們
那邊人又說了什麼,沈國興腳步慢了點,語氣也猶豫了些。
沉吟好久才不甘不願的說,“這倒也是,那就再讓他們等幾天好了,我手裡的錢還有用呢,給他們我用什麼等我這邊事完了還有剩就給他們發,也省的他們耽誤我做生意。”
這字字句句,可以說是全部踩在沈秋的怒氣點上。
秋八哥的怒氣值直線飆升,最後在人掛斷電話要進入辦公室時,直接一個俯衝下去,衝著鋥亮的腦袋頂就是一口叨。
他這次用了狠力氣,直接把沈國興的腦袋叨出了血,疼的毫無防備的沈國興一陣嗷嗷叫,抱頭鼠竄。
“誰什麼東西”
沈國興護著腦袋抬頭,對上了六隻小八哥發著光的金色瞳孔。
見他發現了,沈秋也不偷偷摸摸,直接一聲令下∶啾啾啾啾啾!“弟弟們!給我叨!”
小弟們都是聽話的好弟弟,大哥一聲令下,其餘五隻小八哥齊刷刷撲棱翅膀,張開尖嘴。
緊接著,就聽見走廊裡沈國興一聲又一聲的哀嚎。
哀嚎聲很快吸引了公司員工,沈秋還記著自己身上有消防鳥這個身份,趕在員工來之前找到就近的窗戶帶著弟弟們飛了出去。
八哥是走了,但沈國興滿腦袋的血卻是留下了,員工趕來一看,都被沈國興腦袋上的傷口嚇的不輕。
老板……老板你這是怎麼了
沈國興疼的麵目扭曲,他倒是想說是鳥叨的,可那群鳥跑的太快,現場連根羽毛都沒留下。
而且他一個人被幾隻鳥叨成這個樣子,還不如說他是不小心撞到的,咬咬牙,沈國興恨恨的說,“沒事,都去忙你們的,沒我叫都彆來我辦公室。”
他的聲音滿是怒氣,一看就不是沒事的樣子。
可最近因為工人討薪的事情沈國興本就喜怒無常,這個時候都沒人願意上去觸黴頭,既然他都說沒事了,員工們互相看了一眼後,紛紛離開。
老板說沒事那就是沒事,普通打工人沒必要跟老板作對。
圍起來的員工又三三兩兩散開了。
沈國興忍著痛,滿臉凶狠的往小八哥們離開的窗戶外看了一圈,沒看到飛鳥的身影狠狠的呸了口才離開。
腦袋上的血已經止住,但還是疼,沈國興一邊斯哈一邊推開門,也沒注意看房間裡有些啥就奔著紙巾去了。
等把腦袋上的血擦乾淨了再抬頭,就又一次的對上了那雙金色的眼睛。
沈國興有一瞬間以為是幻覺,直到看見對方撲扇撲扇翅膀又張開嘴後,沈國興一個激靈,拿起桌上的文件袋就頂在了腦袋上。
“tnd!哪裡來的小畜生!信不信我捏死你們!”
沈秋在心裡嗬嗬,啾啾兩聲和小弟們將沈國興圍在了中間。
他也不是個暴力狂,能不動手當然還是不動手的好。
所以,從茶幾上叼起一張白紙來到沈國興麵前。
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兩個字“還錢。”
占據了整張白紙,十分醒目。
這是他剛剛趁著沈國興沒進來,用爪子抓著筆艱難寫下的。
鳥爪握筆還是太為難鳥,他在弟弟們的幫助下嘴爪並用才寫下這兩個字,多的是寫不出了。
但他相信沈國興一定能看懂。
果然,沈國興在看見這兩個字的第一瞬間臉色就變了。
從剛開始的帶著一絲懼怕,但現在滿臉鄙夷,“你們是那群死農民工找來的吧!我就說哪兒來的畜生。”
沈秋尖嘴一張,牙又癢癢了。
要不是怕他聽見自己說話直接聯想到消防鳥給消防隊帶去麻煩,他一定口吐蓮花。
他再飛上前了些,將白紙幾乎是懟到沈國興麵前,結果沈國興一伸手,將白紙抽走不說還一把撕成了碎片。
沈秋腦子“嗡”的一下,炸了。
他衝上去就是一陣亂抓,爪子在鋥亮的腦門上撓出了好幾道紅痕。
可惜閻峰經常給他們剪指甲,不然這幾爪下去有他嗷嗷叫的。
不過這也讓沈國興疼的不輕,拿了本破書在麵前扇。但嘴上依舊放狠話,無外乎都是∶不會給錢的,死心吧。回去讓那群死農民工不要再做無用功了。
大概是因為麵對的幾隻鳥,他是把難聽的話都說了,沈秋聽了都嫌臟耳朵。
還想給他個教訓,結果他一書拍向堵門的包子擰開門鎖就衝了出去。
失策了,沒反鎖門。
好在包子沒被打到。
衝出去的沈國興也不在乎臉麵了,直接大喊員工,說辦公室裡有鳥叨人。
沈秋趕在員工來之前帶著弟弟們跑路。
直接武力相逼這個是行不通了,他得想想彆的辦法。
一想到外麵守著的趙二柱等人,他不做些什麼心裡都堵得慌。
大概是怕自己獨自一人的時候再被叨,接下來的時間沈國興的身邊都沒再離過人。
隻有沈國興一個人沈秋還能帶著弟弟們出現,可那麼多人,他實在是擔心身份暴露給消防隊帶去麻煩,隻能暗恨的在角落裡畫圈圈,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又恨恨的原路返回消防隊。
他離開的時候趙二柱等人還在外麵等,拉橫幅的人裡又換了幾個新麵孔,唯獨趙二柱還在前麵等著,嗓子已經嘶啞的不成樣子,可他依舊在喊。
因為他們這幾天有了點熱度,周圍站著幾個直播的網紅,沈秋第一次覺得這些網紅還有點用,至少能讓這件事擴大影響力,讓更多人知道農民工討薪不易,從而給沈國興施加壓力。
沈國興的壓力多一分,趙二柱他們就能提前一些拿到屬於他們自己的工錢。
從今天那通電話來看,沈國興想要做下個生意前肯定得先把趙二柱等人的工錢結了。
想到這兒,沈秋又稍稍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隻要有盼頭就是好的。
秋八哥帶著弟弟們緊趕慢趕的飛回了消防隊。
之前小分隊巡邏的時候也會下午出去晚上回來,所以隊裡的人都接受良好。
見他們回來了就順手打個招呼,沈秋瞄了眼,確定沒有人懷疑他們的去向後,叮囑小弟們守口如瓶,轉頭回了鳥房。
自從出了他上次擅自直播那事後,閻峰就明文規定不允許他把手機拿到鳥房之外的地方。
不然他今天高低得叼著手機一道去。
先是看了眼手擺放位置,確定沒有人來動過後,他又艱難的打字搜索了下沈國興的其他資料。
他估摸著,有了今天這一遭沈國興應該不敢在公司單獨一人了,那他就得在其他地方找機會,比如沈國興家裡,或者去公司的路上。
總之得讓沈國興明白,他要麼還錢要麼就要承受被叨的痛苦。總不能讓這人優哉遊哉的過,趙二柱他們可還在在外麵苦了吧唧啃著饅頭喝著公廁水,滿心著急的等待沈國興手裡沒有日期的欠款呢,憑什麼沈國興那麼舒服。
從網上搜出了沈國興的家庭地址後,再記下從消防隊到沈家的路線。秋八哥把手機放好,沒事鳥一樣飛到食堂去吃飯。
一邊吃還一邊想著,光是叨人還不行,還得做點彆的什麼才能讓沈國興有緊迫感。
可他一隻小八哥又能做什麼呢。
尤其是還是一隻不能在太多人麵前露麵的小八哥,光是這一條就pass掉好幾個能想到的辦法了。
一邊吃著黃老爺子給準備的愛心鳥餐無油雞蛋炒飯,一邊天馬行空的想著。
忽然,外麵傳來幾聲鳥叫。
食堂挨著後麵的小菜園子,聽閻峰說,他們小分隊沒來的時候小院子裡時不時就有鳥來偷吃菜和果子。
鳥……鳥叫……對啊
秋八哥一下子飛起來,差點將麵前的碗盆給掀翻,瞬間吸引了不少目光。
吃飯的消防員們看過來,見秋八哥撲棱著翅膀,試圖往外衝,結果還沒飛出去就被黃老爺子眼疾手快的抓住按在碗盆前,紛紛樂嗬嗬的笑起來。
“球球居然也有被人抓著喂飯的一天,難得啊,你平時不是對吃飯最上心了嗎?怎麼今天這麼香的蛋炒飯都不吃了”
陳敬國在另一張桌上支起腦袋提問。
秋八哥瞄了他一眼,哼哼不回話,又悄悄看了黃老爺子一眼,老爺子滿臉嚴肅,眼神直勾的盯著他。
那張臉上清楚的寫著一句話今天這飯吃不完你哪兒都不許去
一點都不想浪費時間的秋八哥……
罷了,爺爺的話還是要聽的,他得給小弟們做一個孝順爺爺的好榜樣,而不是忤逆不聽話的逆孫。
剛剛還支棱翅膀的秋八哥瞬間安分下來,小嘴吧嗒吧嗒眨眼就把小碗裡蛋炒飯吃的乾乾淨。
吃完還特地往旁邊挪了一下給老爺子看一粒米都不剩的碗,一聲爺爺喊的又響又亮。
老爺子用手指頭摸了下秋八哥的腦袋,麵無表情語氣毫無起伏的誇讚∶“球真棒!”
然後拿著空碗看向另外時刻準備好跑路的五小隻,“哥哥都吃完了,你們呢?”
以包子為首的小弟們縮縮腦袋,又紛紛小雞啄米起來。
這一幕讓陳敬國幾個打趣仿佛是在消防隊開了個托兒所,老爺子是老師,小八哥們是牙牙學語還不懂事的小朋友。
沈秋被他的夾著嗓子喊的小朋友三個字刺激的渾身一個哆嗦,忙不迭撲扇翅膀跑了。
飛出食堂就直衝著小菜地去。
有消防員探頭看了眼,發現他離開的方向後,更是爆笑出聲∶“還真是個小朋友,吃完飯就迫不及待去交新朋友了。”
沈秋沒時間理他們,衝進菜園子,金色瞳孔在即將到來的傍晚裡飛快掃視,然後發現了藏在一顆橘子樹上的黑烏鴉。
鴉科!就是他了!
烏鴉,是能模仿人說話裡,最會搞事最記仇的存在。
當然這僅僅是沈秋的偏見,主要是以前被烏鴉針對過,讓沈秋對這種鳥記憶深刻。
之所以想找烏鴉,也是因為他是城市裡比較容易找到的智商高還會模仿人類說話的鳥類。
而且很多烏鴉都是成群結伴,最適合隱藏他們幾隻小八哥了。
沈秋的辦法隻有他們能實現。
因為小菜園來了幾隻小八哥,再也不能來偷吃東西的烏鴉今天本來是趁著小八哥們不在來吃點水果的,結果沒想到他們回來的這麼快。
領頭那隻一看起來就非常能打的八哥飛出來時,烏鴉立馬閉上嘴躲藏在暗處。
同為夜盲症的烏鴉兄弟希望這位能打的八哥不要發現自己。
結果人家出來一掃眼立馬就識破了他藏身的地方。
烏鴉兄弟在飛走和打一架中猶豫不定。
還沒做出決斷,對方就撲棱棱翅膀,左搖右晃的飛到了他這邊來。
一烏鴉一八哥站在同一根樹枝上遙遙相視。
烏鴉兄弟準備跑了。
下一秒他就聽對方語氣格外友好的“啾啾啾啾!”
烏鴉兄弟在確定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後,歪頭“啊”
完犢子。
計劃的好好的,就是忘了他倆不是同一科,語言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