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發聲地,聲音也就越清晰。
一開始隻能依稀聽見有什麼東西像是哭一樣的哀嚎,逐漸的沈秋就分辨出來是小孩子在哭。
剛聽出這個聲音的時候沈秋直接就愣住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畢竟雨林裡哪來的小孩。
可繞過一叢高大茂盛的荊棘叢,沈秋看見了圍坐在一起的四個小孩,其中個大概十歲出頭的樣子,正在哭的是被個孩子圍在中間門的小孩。
以沈秋判斷,這個小孩子最大不超過五歲。大概是到陌生地方受到了驚嚇,這會兒正扯著嗓子哭,任憑旁邊的大孩子怎麼安慰哭聲都止不住。
沈秋藏在灌木叢後思考著出去的可能性。
已經四歲的亞洲象雖然在同族象中還是個實打實的孩子,可對於人類來說已經是個龐然大物了,尤其是對這種站起來還沒小象崽腿高的人類幼崽。
他很擔心自己顛顛兒跑出去再把孩子給嚇著了。
小象崽猶豫著側耳聽了下孩子們的談話。
大概是小孩子哭的太有感染力,個大孩子說著說著也開始抽抽噎噎提高了這一堂聽力課的難度。沈秋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這四個小孩是迷路了。
這裡靠近雨林外圍,大部分野生動物都不會在這裡生存,附近應該也不會放置紅外,他要是不出去這些孩子估計能蹲這兒哭一整天。
成年人在這種原始雨林都容易出危險,更彆說是四個小孩子了,沈秋稍稍糾結一下,決定還是先把孩子們帶出雨林。
亞洲象高大的身形在荊棘叢後一晃,立馬就引起了其中一個小孩的注意,對方先是瞪大眼睛看著沈秋,幾秒後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的同時發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啊啊啊大象!!!”
這一聲成功暫停了小孩的哭嚎聲,頓時四雙八隻眼睛齊齊看向象崽的位置。
十來歲的孩子還處於有點懂事但又不多的情況,但在滇省就是幾歲小朋友都知道遇到亞洲象一定要能跑多遠是多遠,這個龐然大物如果發起狂來,不是人類能承受得起的。
所以四個小孩在短暫震驚後,齊齊爬起來就跑,先前一直哭的那個小孩還沒忘記一邊跑一邊哭,因為在跑步,哭的聲音都在發抖。
秋秋象崽被迫停在原地,眼看著幾個小孩往雨林深處跑,頭疼的用鼻子拍了下腦門,張開要喊,出口的卻是一陣昂昂聲。
小孩聽見昂昂聲以為大象在生氣他們闖進屬於大象的地盤,更加害怕了,一邊回頭一邊猛跑,哭聲越發嘹亮。
秋秋象崽抬腳就追,雨林深處可比外麵危險多了,地勢崎嶇幾個小孩走幾步就能摔一跤,有毒的植物,危險的野獸……
光是想想象崽崽就一陣猛搖頭,立馬加快步伐。
隻是還不等他追上,一個孩子忽然踉蹌著栽倒地,陌生的樹林,跑的又累,身後還跟著一個可怕的龐然大物,十來歲的孩子心裡承受能力瞬間門破表,推開同伴要攙扶的手,哇的一聲和那個幾歲小孩一起痛哭。
哭泣是非常有感染力的一件事,有了一個做開頭,剩下兩個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張嘴“哇”的一聲跟著哭。
哭的非常突然,哭聲也非常刺耳,秋秋象崽兩腳打架差點以頭搶地。
想了想,他試探著靠近,為了讓孩子們放輕鬆,他小聲昂昂著,眼睛笑起來。
大象笑起來的表情非常好認,眼睛彎彎,鼻子高高揚起,露出大大的向上揚的嘴角。
其中一個大孩子一邊哭一邊用警惕的眼睛盯著這頭看起來很高的大象,看著看著,他抽噎著推推同伴:“你看,大象好像在笑誒。”
同伴一邊“嗚嗚嗚”一邊看向秋秋象崽,看了一會兒吸溜了下鼻子後說:“好像是,嗚嗚,哦。”
“我阿媽說,大象好高好高的,可這個大象好像有點矮誒。”擦擦眼淚,停止哭泣的男孩說著有點令象紮心的話。
“他會不會也是個走丟的小象寶寶啊。”
同伴抬頭看了眼大象的身高,感覺都快比阿爸高了,怎麼可能是個象寶寶……
但是一想到這頭象還隻是個寶寶,心裡好像就沒那麼害怕了,同伴決定不管這頭大象的身高,就把它當寶寶好了。
一頭走丟的象寶寶很快安撫了四個孩子驚慌恐懼的內心,他們小心翼翼偷瞄著一點點靠近的大象,一邊害怕的後仰一邊又鼓足勇氣讓自己不跑。
沈秋一步做步走,好不容易靠近小家夥們,再用長鼻頭輕輕摸著其中孩子的腦袋,他發出歡快的昂昂聲打招呼。
被摸頭的小孩僵著腦袋不敢亂動,但眼睛閃爍著明顯有些興奮:“他是不是在跟我們打招呼啊!”
小孩子害怕來的快去的也快,等成功摸到大象皺皺的長鼻子,四個小家夥臉上已經沒什麼恐懼的情緒了。
他們像是獲得了新玩具那樣,抱著秋秋象崽的長鼻子你摸一下我摸一下,嘴裡還親親熱熱的跟沈秋說話。
不過幾分鐘,四個小孩就分彆給象崽取了:大頭、大塊頭、大疙瘩、大壯這些……彆樣的昵稱。
又過了幾分鐘,象崽和小孩們混熟,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孩子才語氣低落的說他們迷路了,抱著象崽的長鼻子問他是不是也迷路找不到阿媽了。
說著說著又想哭,但看著麵前的象崽孩子忍住了,抱著長鼻子說:“大壯不哭哦,哥哥一定帶你找到阿媽!”
不知道今年是幾百歲的沈秋:……小朋友,你很有想法啊。
小孩子們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會兒,大概是說話多了口渴,幾個孩子舔舔乾癟的嘴唇又情緒低落起來。
抱著沈秋象鼻的孩子一邊歎氣一邊靠在象鼻上悲傷的說:“我就要死在這兒了,我對不起我阿媽,嗚……大壯我好想哭啊,嗚嗚嗚我想阿媽,想阿爸……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
剩下個孩子接著這個這個話題,從後悔以前把作業本丟河裡騙老師和阿媽是被闖進家裡的孔雀吃了這種離譜事,到幻想自己要是沒死,回去一定找阿爸阿媽也給大壯/大疙瘩……找到媽媽。
秋秋象崽:我謝謝你哈……
長鼻子摸了下腦門,沈秋聽得哭笑不得,現在的小孩咋回事,腦子裡的想法咋天馬行空的。
他踩踩腳,長鼻子勾住小孩的手。
“大壯?”淚眼朦朧的男孩抽噎著的看向象崽。
沈秋拽著他往外麵走。
小孩們更疑惑了,但休息了這麼會兒也都恢複了體力,小孩子的好奇心又旺盛,剛剛還在反思以後再也不亂走,眼看象崽帶路一邊疑問一邊一點猶豫都沒有的跟了上去。
“大疙瘩是要帶我們去見你的阿爸阿媽嗎?”
“可我們什麼禮物都沒帶就這麼上門不太好吧,阿媽說這叫不禮貌。”
“大壯要不等等我們找點禮物再走吧……”
小孩子們倔強起來的程度一點不比秋秋象崽輕,沈秋隻能停下來,眼睜睜看著他們摘了一串自己都認不出的野果子,從靠近水源的地方扒拉了一些水芹菜,又不知道在哪兒找一片魚腥草,用扯下來的草編成繩子捆在一起。
叫沈秋大壯的男孩滿意的看了看手裡的東西,一把挽住象崽的象鼻,意氣風發:“大壯走!我們去你家做客去!”
全然沒有方才的恐懼和慌張……
就離譜,小孩子的情緒都是這麼來得快去的也快的嗎?
但這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沈秋覺得自己已經跟不上這些小孩子的思維了,失笑的帶著他們往雨林外走。
好在接下來的路上沒發生什麼意外,沈秋很輕鬆的就將四個小孩帶到了森林的外圍。
沈秋老遠就聽見了有人在外麵喊,人聲嘈雜,從地麵傳來的動靜看,應該是這幾個孩子的家長找來的,腳步密密麻麻人應該還不少。
小孩的聽力沒亞洲象那麼好,直到鑽出叢林看見外麵的馬路,再聽見耳邊傳來家長的呼喚,小孩才明白象崽居然把他們送了出來。
剛剛還一心要去好朋友家裡拜訪的孩子們聽見家長的聲音頓時“哇”的就哭了。
哭的十分突然,嚇的沈秋一激靈,長鼻子摸著小孩的腦袋就要安慰。
但循聲過來的家長們卻把這一幕當成了亞洲象要攻擊小孩。
頓時舉起手裡的鋤頭農具就要衝過來。
十幾個穿著少數民族服飾的男男女女忽然舉著農具滿臉憤怒的朝他衝過來,沈秋是真的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昂的一聲就後退一大步。
好在小孩們反應了過來,丟掉手裡的東西哇哇哭著衝進幾個家長懷裡。
“阿爸阿媽……嗚嗚嗚我還以為見不到你們了……”
親人相見的畫麵總是很溫馨的,如果這些家長沒有拿著鋤頭對準他的話可能就更溫馨了……
秋秋象崽後退著準備開溜,但誤以為自家孩子是被大象追著進雨林的家長們正在氣頭上,壓根不讓沈秋離開,眼見他要走,有人舉著一把鐮刀就要衝上前。
“昂昂!”沈秋嚇的一聲大叫,小孩們現在才反應過來,連忙攔住家長告訴他們小象崽是自己的朋友。
家長們壓根不聽,嘴裡嚷嚷著沈秋聽不懂的方言。從家長們憤怒的表情看,對方顯然很篤定自家孩子是受到了大象的欺負。
這簡直是,委屈死象了。
好在這裡的動靜很快引起了旁人注意,正在附近巡邏的巡邏員循聲找過來。
秋秋象崽的脖子上還有定位儀在,巡邏員又經常和象群打交道,一眼就認出球球象崽,靠近後聽了家長們的猜測,巡邏員連連擺手。
“各位鄉親可能是誤會了,這頭大象是絕對不會欺負孩子們的,這小家夥可算是我們局裡的編外成員了,雖然隻是一頭大象但幫了我們不少忙。”
再仔細詢問過孩子們,聽他們把和大象見麵的經過說出來,家長們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遷怒了說不出話的小動物,連忙跟巡邏員說著抱歉。
又感謝的衝著球球象崽道謝鞠躬後,一巴掌拍在自己亂跑的孩子腦袋上。小孩們被迫當著自己的大象好朋友的麵前挨了一頓竹筍炒肉。
幾分鐘後,被阿爸阿媽揍了一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孩子們才一步回頭的跟著家長離開。
看著孩子們歡快的和父母們回家,沈秋隻覺得胸前的紅領巾都更加鮮豔了呢(bushi),轉頭衝巡邏員們昂昂兩聲以示感謝,就要重新鑽回樹林。
其中一個巡邏員卻是握著對講機:“李隊長你到了嗎?球球要走了。”
李隊長?
球球象崽直接原地拐彎跑到不遠處的馬路邊邊假裝玩樹,把路邊的一棵小樹玩的搖搖晃晃,差點從中折斷時李隊長才開車過來。
車子停下就衝象崽招手:“球球!”
球球象崽顛顛兒的跑了過去,用長鼻子和李隊長擊了個掌,笑彎的眼睛和上揚的嘴角無一不表示小象崽還記得他。
李隊長笑吟吟的衝巡邏員打了個招呼,握著象鼻往雨林裡走。
“還記得我呢,聽說象群又添了新丁?又是趁著家長沒看見的時候跑出來的吧。”
秋秋象崽甩著腦袋,堅決不承認自己是偷跑出來的。
李隊長一陣好笑,說著說著就提到了年前在雨林摔倒的陳兵,對方被送到醫院後就一直是昏迷狀態,醫生隻能從各項檢查推斷是腦部受到損傷,這年一直沒醒過來,什麼時候能醒也是個問號。
李隊長提起這個時候情緒不高,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個,但想到當時試圖用野生動物運輸毒品的那群毒販,心裡一直猜測陳兵從斜坡上摔下去和那些人脫不了關係,但陳兵昏迷不醒,毒販那邊也不承認,這件事在局裡一直是個懸案。
聽他主動提起了年前的事,秋秋象崽眼睛“噌”的就亮了。
他老早就想知道那些毒販最後是不是都判了死刑,那個老大有沒有抓到。
聽到陳兵沒醒來,沈秋心裡不知緣由的“咯噔”了下。
那毒販呢?
小象崽昂昂的抬起鼻子不停蹭著李隊長的臉。
但李隊長沒聽懂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沈秋有些頭疼想了想試圖把李隊長往當初的峽穀帶。
走了一截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忽然靈光閃過,李隊長還真就猜準了小象崽的意思,“你是想問那些壞人?”
小象崽瘋狂點鼻子。
李隊長好笑的拍拍他,“你還挺記仇。”
隨後才說起被抓走的那些人。
盜獵加運輸毒品,還有警察後期調查出來的販毒,數罪並罰,那四個人全都被判了死刑,今年年初執行。
但那個老大卻沒有抓到,那四個人把該吐的都吐了,警方也布控了很多警力。毒品收貨方,運輸路線都被警方打掉,可偏偏那個老大,警方和對方拉鋸了一個多月還是被對方給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