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李自成的抉擇(1 / 2)

李自成注目凝神看向西北方向,遠方時隱時現有點點火光閃現,他知道那是洪承疇麾下官兵。

幾天下來,他們幾乎很少休息,一直在和官兵進行翻山越嶺大賽。

官兵和李自成他們一樣沒有休息,主要擔心追丟流寇。

李自成突圍時選擇的軍隊是賀人龍部,賀人龍也是陝西人。

兩支軍隊中有不少認識的老鄉,有時他們會不經意間手下留情。

他周圍的流寇大多數都穿得又臟又破,還有不少人的衣服上,特彆是袖子上,帶著一片片的乾了的血跡,那些血跡有些是自己流的,更多的是對手身上濺來的。

雖然是夏天,但晚上山裡有些冷,有的人兩臂抱緊,儘可能把脖子縮進圓領裡邊。

有的人搖搖晃晃,蒙矓睡去,忽然猛地一栽,前額幾乎碰在馬鬃上,同時腰間的兵器發出來輕微的碰擊聲,於是一驚而醒,睜開眼睛。

“弟兄們,下馬休息一下吧!”

李自成傳令後輕捷地跳下馬,劍柄同什麼東西碰了一下,發出來悅耳的金屬聲音。

聽到闖王命令,流寇老營紛紛翻身下馬,等到所有的將士們都下了馬,他向麾下又掃了一眼,邁步向那棵虯枝蒼勁的古鬆跟前走去。

那兒的地勢更高,更有利於發現追兵情況,正常情況下官兵不會在夜間進入山區,他們擔心中埋伏。

一輪明月從烏雲中姍姍露出異常皎潔,李自成忽然看見樹身上貼著一張告示,急忙快步上前觀看。

這是陝西總督孫傳庭張貼的懸賞告示,上邊畫著一個人頭,與李自成的相貌略微近似,下邊寫著一首詩:

此是李闖逆賊,

而今狗命垂亡。

東西潰竄走慌忙,

四下天兵趕上。

撒下天羅地網,

量他無處逃藏。

軍民人等綁來降,

玉帶錦衣升賞。

這首詩的後邊寫著李自成的姓名、年齡、籍貫、相貌特點,以及活捉或殺死的不同賞格。

布告看完,李自成鼻孔輕輕地哼了一聲,回頭望著跟在背後的一群親衛笑道:

“你們都見過嗎?”

“都見過。”

親衛都輕蔑地笑了。

李自成對著告示呸了一聲,拔出寶劍,在告示上刷刷地劃了兩下,幾片破紙隨風飛去。

李自成,陝西省延安府米脂縣人,農家出身,幼年替地主家放過羊,也讀過私塾,學過武藝,長大了當驛卒。

驛卒裁了後,在家生活無著,因負債坐過幾個月的牢,出來後又去投軍。

不久,因上官克扣軍餉,士兵大嘩,他率領一股軍隊起義,殺了帶隊的將官和當地縣令,投奔舅舅高迎祥,在高闖王的手下帶領第八隊,號稱闖將。

跟隨高迎祥數年,他的智勇、戰功、日常行事,深為眾人敬佩,高迎祥被孫傳庭生擒送到京師淩遲,流寇共推他做了闖王。

他的原名叫李鴻基,在私塾讀書時,老師按照當時習慣替他起了個表字叫做自成。

闖王離開大樹,回到流寇中間。看見有些人倚著馬鞍打盹,他望著麾下說道:

“一連三天,咱們不是行軍就是廝殺,人馬都沒有得到休息。今晚大家痛痛快快睡一夜,隻要明天衝過去文縣進入四川山區,官兵就再也包圍不住咱們。到那時,咱們想走就走,想休息就休息,糧草也不發愁。”

雖然他的聲調是平靜的,神氣是安閒的,完全是隨便閒談的樣兒,但是這幾句話卻給麾下很大鼓舞。

一個叫王長順的老營頭目拱手道:

“咱們一定能衝過文縣,彆說是孫傳庭的官兵擋在前麵,就是有刀山劍林擋在前麵,也能夠衝得過去,咱們要沒有這股闖勁兒,就不是闖王的人馬!”

李自成微笑點點頭:

“說得好,這幾年來咱們闖過了多少州縣,闖垮了多少官兵,闖開了多少圍困,扳著指頭也算不清,孫傳庭擋不住咱們的路!”

“闖王,聽說孫傳庭親自在前麵迎接咱們,真的麼?”

一位叫做張鼐的、隻有十七歲的小將天真地笑著問。

“是的,他帶著一些人馬在迎接咱們,說不定秦良玉和她的白杆兵也在前邊。怎麼,小鼐子,有點膽怯麼?”

李自成故意問,他的語氣聲調和眼神都流露出他對這位小將十分寵愛,如同慈父一般。

“膽怯?”

張鼐側著頭問,“咱什麼時候膽怯過?咱還打算活捉孫傳庭替咱們高闖王報仇哩!”

“好啊,小張鼐!你說的很對,應該跟洪承疇和孫傳庭他們算算血賬,替咱們高闖王報仇!”

李自成欣慰的拍著張鼐的肩膀。

滿臉絡腮胡子的王長順跟著笑道:

“闖王,咱們明天會把孫傳庭的人馬殺得落花流水,要想活捉孫傳庭可不容易。”

“為什麼?”

張鼐很不服氣。

王長順拍拍張鼎肩膀笑道:

“因為咱們的馬有好多天沒有喂料,連草也吃不飽,老孫的馬吃得飽,跑得快。咱們追不上……”

“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來。

“噠噠……”

但是這笑聲很快被一陣馬蹄聲壓下去。

聽著這陣馬蹄聲,李自成自言自語道:

“啊,來啦,應該是雙喜回來了……”

馬蹄聲愈來愈近,隨即在蒼茫的月色下,出現了一隊人馬影子。

李自成的烏龍駒突然把頭一抬,噴噴鼻子嘶鳴幾聲。

張鼐起身迎向前來的那支騎兵隊伍叫道:

“雙喜哥,是你們麼?”

“是!”

一個青年的聲音傳來,回答的同樣是個年輕流寇將領,騎在最前邊的一匹高大的白馬上。

他身後這支騎兵,很多馬鐙上掛著一顆或兩顆血淋淋的人頭,隨著戰馬走動來回搖晃。

隊伍上山頭以後,眾人紛紛跳下戰馬,李雙喜牽著白馬走到闖王麵前拱手道;

“爹,周山這雜種又逃脫了!”

“沒捉到?”

李自成不禁皺皺眉頭。

李雙喜點點頭:

“咱正要趕上他,不防從官軍陣上射過來一陣亂箭,給他龜兒子逃脫了……”

聽說沒有捉到周山,李自成不由地皺皺眉頭。

周山原是李自成親手提拔的將領,闖王對他十分信任,叫他擔任中軍。

高迎祥死後的一年之中,他的部下首領許多人頂不住官軍壓力,相繼投降。

李自成初當闖王,儘管做了很大努力,卻沒法阻止內部的分化和投降趨勢。

去年十月間,他率領一部分義軍從陝西進入川北,連破許多州縣,雖然進攻成都不克,卻給明朝很大震動。

今年正月,李自成為避免被洪承疇所督率的優勢官軍包圍,退出川北到隴東南,又向北挺進到洮州。

洪承疇開始始終不遠不近跟著,並不急著追殺他們,可最近突然改變了策略,一方麵賀人龍等死追不放,同時調動了多支軍隊部隊堵截。

李自成為著打破官軍的包圍,率領著麾下流寇大軍從甘肅進入西番地,在羌族遊牧人的地區轉來轉去。

可缺乏糧食,又不得休息,在西番地損失很大,仍然擺不脫官軍的追趕。

李自成不得已,隻好從嘉峪關的東邊北出長城,到了塞外,又突然從蘭州附近折轉回來。

分兵三路趁夜突破洮州一帶的官軍堵擊,回到隴南的山區中化整為零休整部隊。

在西番地最艱苦的情形下,這個破落地主出身的周山對前途失去信心,聯絡一些人投降了左光先。

從這以後,他就死心塌地為虎作倀,由於他是從流寇軍中混出來的,對流寇軍的一切內幕作戰方法等,都極為熟悉。

這就使左光先如虎添翼,對李自成率領的流寇的麻煩更大。

過去流寇對官軍作戰常用的許多老辦法,有的根本不能再用,有的用起來效果也比較小。

每次遇到兩軍交戰時,周山就騎在馬上呼喊誘降,企圖瓦解軍心。

李自成和他麾下流寇頭目恨透了這個叛徒,常常想在戰場上捉到或殺死他,可是他比狐狸還狡猾。

幾次都是快要捉到時,被官軍幫助下被他險險逃脫。

今天黃昏,李自成在侄兒李過宿營之後,猜到周山會重新露麵勸降。

所以留下李雙喜帶著一隊人等候周山,裝做要送給他一封李自成的書信,想趁機弄死他,誰知這一計又沒成功!

看到闖王不開心,李雙喜急忙說道:

“爹,周山雖然沒捉到,可是咱把他的侄兒收拾了,還捉到他的親信將士十幾個。”

李自成點點頭:

“人呢?拖過來扒皮抽筋……”

“周川被咱一刀劈死了,他手下幾十個人也被殺。”

李雙喜說著轉身從白馬的鐙子上解開人頭,扔到闖王麵前。

他後邊的十來個親兵也都把人頭解下,咕嚕咕嚕地扔到地上,在闖王的腳前滾成一堆。

李自成看了一眼,吩咐把這些顆人頭都掛到那棵鬆樹上。

讓明天追在後邊的官軍和周山看個清楚,看看背叛他的下場。

人頭很快地在樹上掛好,周川的頭顱掛在貼孫傳庭的那張布告的地方,其餘的頭顱都掛在旁邊的一根橫枝上。

李自成走近前去,重新把所有的人頭掃了一眼。

月光正照在人頭上,連他們的鼻子眼睛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些人都是很早就跟隨李自成連的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李自成都叫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