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江在廚房裡忙著篩麵粉和打黃油,她沒忘記大海說喜歡吃現烤的餅乾,請她學著做一做。
叢家廚房很寬大,有大小兩個烤箱,無論烘焙還是做烤箱菜都很適宜。她沒怎麼做過西點,但上手很快,萍姨問她:“你好像很會做吃的?聽嘉佑說這幾年在外頭,你也是做小吃營生?”
“嗯,我十二歲就開始幫家裡燒飯。要是燒的不好吃,自己肚子也遭殃。”
“家裡大人呢?沒有其他兄弟姐妹?”
怡江頓了一下,似乎笑了笑:“大人都忙著工作糊口,我後爸說他不養隻會吃飯上學花錢的閒人。”
噢,原來是重組家庭的孩子,難怪。
萍姨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之前都沒聽你說過,小雅在的時候也不讓我們多問……”
“沒關係的。”怡江把剛冷卻好的一爐餅乾撥到盤子裡,“您嘗一嘗,看味道對不對?”
萍姨豎起大拇指,像想起什麼,對她說:“明天有學校的老師要來家訪,不如就烤點餅乾和蛋糕招待他們?”
“什麼學校的老師?”
“咦,嘉佑沒跟你說嗎?給大海安排的私立幼兒園,說是學費要十幾萬一年啊,還不一定進得去……明天學校要派人來家訪啦,得好好準備一下。”
孩子入托這麼大的事,怡江猜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車道上傳來響動,車門大開,大海和星辰從後座上蹦下來,身上都穿著嶄新的小裙子、小西裝,當然手裡都還拎著新買的玩具。
叢嘉佑在身後拍拍他們的背,把他們趕去院子裡蕩秋千。
看來他白天帶孩子們出去,也是為新入學做準備去了。
怡江到他房間敲門:“大海入托的事為什麼不跟我商量?”
“商量什麼,你不是堅持要他去幼兒園,一天都不能落下的嗎?難道我安排他入學,你還會不同意?”
“起碼你應該告訴我一聲,而且那是什麼樣的幼兒園,我也有權了解。”
“這你不用操心。”他解開扣子,準備換家居服,“我給他聯係的,肯定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不一定適合他。他從小生活的環境不一樣,也跟那些含著銀湯匙出生的孩子相處過……”
“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他突然轉過身來,“他也是含著銀湯匙出生的,現在不會英文,沒有學過樂器,連像樣的玩具都沒有,甚至連明天的麵試都不一定能順利通過,你反而來責怪能給他這一切的人嗎?許怡江,我以前隻當你有心機,原來你隻是自私。”
怡江無法反駁,做父母的誰不希望給孩子最好的,然而什麼是最好的,誰又說的清楚。
“那星辰呢?大海上幼兒園,能不能讓她一起去?”
“她身體不好,晚一年也沒關係。”
“以前是沒關係,可現在大海回來了,她就會有比較。而且集體生活對她的認知和交往能力都很重要,我不想她因為健康原因而認為自己需要特殊對待。”
也不是沒有道理。
“那我跟她說一說,如果她願意,明天就跟大海一起麵試。學校還要派人來家訪,主要看家庭情況和父母教育理念,兩人的一道處理也好,省得以後還要再來。”
“父母都要在場?”他們這樣特殊的“家庭”情況該怎麼辦?恐怕對方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你操心什麼,還有我在,你負責配合,不要亂說話就行了。”他不耐煩,“你說完了沒?說完麻煩你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怡江關上門走出兩步,又折回去:“那個……”
叢嘉佑剛脫了衣服,精赤著上身,羞惱地回身:“又有什麼事?!”
他身材勻亭修長,肌肉結實又不顯得太魁梧誇張。怡江眼睛一眨不眨的,竟像是看呆了。
“你看夠了沒?”叢嘉佑飛快地套上衣服,把她的反應當作花癡。
其實怡江看的,是他左邊胸口下方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胎記。
她此前從不知道原來胎記也會遺傳,因為同樣的位置,大海身上也有一塊,形狀大小都差不多。
親生父子啊……大海被人看到身體光溜溜的,也是這樣羞赧地大喊大叫。
怡江笑了笑,有點苦澀的回味,忘了要跟他說明天她會準備下午茶招待學校老師的事,甚至忘了臉紅,匆匆轉身下了樓。
家訪的會麵放在燕雨山房東麵的小樓,這裡原屬於隔壁姓陳的鄰居,被叢家買下之後,名義上是叢嘉佑在住,跟原本的山房一牆之隔。
他花費了很多心思,投入很多財力去改造這片新宅,使簡單粗暴的“豪宅”在風格上融入燕雨山房,有了家園特征。
據說那是他事務所的第一個作品,親自操刀,親自出圖,但直到蕭雅去世之後,兩邊才真正藉由小橋流水、鬆檜梧竹的交錯掩映連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