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中午的時候,馮遠信和馮啟青才終於從鍋爐房那邊回來了。
這也是趙穗穗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姥爺。
和虎背熊腰的趙爺爺不同,馮遠信五十幾歲的樣子,身形顯得很是清瘦單薄。
因為在鍋爐房勞作,他的身上的粗布棉衣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黑色的臟汙。饒是曆經苦難,他的背也始終挺得直直的,臉上的神情也是不卑不亢。
馮遠信見到女兒女婿一家,先是愣了愣,但終究也沒說什麼。
倒是馮荷見到記憶中一直體麵的父親如今的模樣,忍不住紅了眼眶。
何婉之立馬去拿溫在爐子上的水壺,倒了些熱水到水盆裡,讓馮遠信和馮啟青父子倆擦手擦臉。
趙穗穗在一旁好奇地看著,隻見一盆還冒著白色熱氣的清水很快就變得黑乎乎的了。
馮遠信擦完手臉後,又去換掉了身上那件被弄臟的外衣,這才出來和他們說話。
趙穗穗和趙景程撲上去叫“姥爺”。
馮遠信看著外孫和外孫女,忍不住笑了笑。
又看到趙穗穗,抱起來她說:“和阿荷小時候長得像。”
馮啟青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從小就和馮荷親,這兩年都沒見到姐姐了,這會兒也是眉開眼笑的。
看到自己父親手裡抱著的趙穗穗,馮啟青有點眼熱,湊上去說:“爸,讓我抱抱!”
馮遠信把懷裡的趙穗穗遞過去。
馮啟青一把接住,雙手抱緊了後又掂量了幾下,下結論說:“哎呦,人看起來不大,倒還有點重!”
懷裡的趙穗穗不樂意了,怎麼可以說女孩子重呢,真是太過分了!
於是趙穗穗在馮啟青懷裡扭了扭,說:“小舅舅,你放我下來,我不要你抱了!”
“哈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你一點都不重!”馮啟青忍不住笑著說。
“哼!”趙穗穗“哼”了一聲,倒是沒鬨著不要他抱了。
午飯是幾個大人一起做的。
趙穗穗吃了一道姥姥做的菜之後,終於明白她媽媽馮荷的手藝是遺傳誰的了......
這麼一對比下來,趙浩陽竟然是所有人中做飯最好吃的一位了,這讓趙穗穗心情有點複雜。
不過在現在這個時期,也沒人嫌棄飯菜到底好不好吃了,能有的吃並且能吃飽,就已經足夠讓人滿足了。
吃過午飯之後,馮遠信又去了鍋爐房那邊。
現在還是在過年的時候,鍋爐房那邊出於人性化,也沒太多的工作要做了,所以下午就馮遠信一個人過去,馮啟青留了下來。
馮啟青作為知青,探親假並不長,明天就得出發回鄉下插隊的地方去了。
趁著今天下午有時間,他還得收拾點拿回家的東西。
馮啟青在房間裡收拾時,趙穗穗閒著沒事跑過去看。
隻見馮啟青的行李中除了幾套衣服還有一些吃食外,其中的大部分竟然都是書本。
趙穗穗湊過去翻了翻,然後被馮啟青敲了敲小腦袋,又聽見他笑了笑說:“還看書呢,你都看得懂嗎?來,我考考你,這個字念什麼?”
趙穗穗捂住自己的腦袋,等了馮啟青一眼,說:“我當然認識!”
她現在已經不是半年前那個被老師考認字結果答不出來的小文盲趙穗穗了,她現在可是認識了好多字並且考了雙百分的小學霸趙穗穗!
馮啟青看著趙穗穗那自信的小模樣,不信邪地真考了考她,發現除了一些生僻字之外,她還真認識字,不由得感歎:“可以啊你!”
趙穗穗身後的小尾巴忍不住翹了起來,謙虛地說:“也還行吧。”
“小舅舅,你看那麼多書乾什麼呀?”趙穗穗好奇地問。
“沒什麼事乾,就隻有看書了啊!”馮啟青笑著說。
明明以前上學的時候最討厭讀書了,到了現在沒書可讀的時候,反而對書本念念不忘起來。
趙穗穗又在書堆裡翻了翻,發現這裡麵除了一些可以看的之外,竟然還有很多教材和課本來著,於是自以為發現了什麼真相,高興地說:“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準備考試啊?”
“考試?什麼考試?”馮啟青失笑道。
趙穗穗看著麵前的小舅舅,覺得他這麼大的年齡,如果要考試的話,那應該就是——
“有啊,不是還有那個叫什麼高考的嗎!”趙穗穗想起什麼,激動地說。
“你還知道高考啊?”馮啟青驚訝地問。
“那當然了!”趙穗穗揚起小下巴。
她剛剛突然想起來了,前世的她都已經上到高中那麼大的年級了!好像那會兒她還在準備高考呢,隻不過來沒來得及參加考試,就先出了意外......
想到這裡,趙穗穗的情緒有點低落起來。
“高考?現在哪還有什麼高考。”馮啟青因為趙穗穗的話笑了起來,隻不過笑容中帶上了幾分苦澀。
作為一個學生,有那個不向往神聖的大學課堂。
隻是現在的情況......大概這個願望永遠都不會實現了吧。
“有的有的,還會有的!”趙穗穗打起精神說。
她可是知道幾年後就會恢複高考的,然後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好,像小舅舅這樣的知青也不需要一隻留在鄉下插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