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王李湊關切玉泉山之事,是因為傅姆大人思量歸果真人,李湊要為傅姆大人分憂,此乃孝義,孝義之道大過天去,宋申錫頗為欣賞,便應穎王李瀍之邀一起去銀桂坊小坐,於是銀桂坊主事九娘煙秀把幾位貴客迎入樓內,便閉門謝客,不再營業。
他們剛剛進入銀桂坊,坊前街上恰巧一隊神策軍士經過,為首帶隊的是不久前接替嶽齊出任神策右軍虞侯司副都指揮的豆盧著,神策軍虞候本來就有偵察諜報職責,宰相和親王們私下相聚,這事情比較少見,他也很在意,但是豆盧著一想到被他頂替的嶽齊成了閒廊飛龍侍者,心裡就一陣哆嗦,這時候他要是出了點什麼岔子,不用嶽齊動手,想必自己的靠山王樞密都很樂意用自己的頭顱向嶽齊遞出橄欖枝吧,他有些心不甘,輕聲道,“不要節外生枝,王樞密的命令要緊,我們走!”
穎王李瀍等人的隨從們,有些好奇的看著這一大隊神策軍走過,神策軍一向驕橫跋扈,今天有些乖啊?銀桂坊內,布置奢華優雅,很有一種溫馨的感覺,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淡淡的香氣,溫暖如春,卻又沒有一絲碳氣異味,十分舒適,僅僅是進門幾步路,宋申錫就對這銀桂坊感官不錯,蠻有賓至如歸的氛圍,看來此處確是風雅之地。
宋申錫隨意的走著目光四下打量,光王李怡卻目不斜視身無外物,漳王李湊卻神情有些古怪,似有什麼問題?穎王李瀍豁達自然,斜著眼睛撇李瀍,“老六,你什麼眼神,難道你對九娘也有什麼想法?我告訴你,彆想,先來先到,你得排隊!銀桂坊裡幾位主事秀娘都是我的菜!”
帶路的九娘抿嘴一笑,眼眉一挑似不以為然,卻也沒有出言反駁,漳王李湊被口無遮攔的李瀍鬨個臉紅,他有些氣悶,“五哥,這地方你帶我來過幾次,你可沒說這是你的產業啊,還每次讓我出錢!”
宋申錫在旁邊莞爾,穎王李瀍哈哈大笑,看了一眼中央布置花台的其他幾位錦衣美女,“二娘,三娘,我又來了,哈哈!”
宋申錫一時沒看出來哪位是二娘,哪位又是三娘,因為那邊幾個美女各自一笑,手上忙碌不停,竟沒有人搭理穎王李瀍的搭訕,也不怕落了李瀍的麵子?這邊李湊不依不饒,“每次來銀桂坊觀賞歌舞,每次都是我出錢,你還嚷嚷著多給賞錢,你是在坑我啊!”
穎王李瀍哈哈大笑,“誰說我坑你,你看幾位秀娘這麼美麗動人,你不想多多照顧她們生意嗎?哎,行了,行了,彆悶著臉了,剛剛不是和你說了嗎?銀桂坊我是投了一些錢,話說有些複雜,三角債罷了,坐下聊吧!”
“穎王殿下,銀桂坊可是沒有收過你的錢,你這樣子會讓人很困惑哦!”布置花台舞池的白衣女子過了過來,後麵跟著另一個鵝黃綢衣的女子,九娘笑著迎上去,“二姐三姐,布置好了嗎?六姐呢,怎麼不見出來?”
穎王李瀍哈哈大笑,以半個主人自居,“坐坐都做,隨意坐,這裡多好啊,令人樂而忘返啊!”
漳王李湊也熟門熟路的找位置坐,口中不忿道,“五哥,這次我可不會當冤大頭了,你自己看著辦!”
眾人都是莞爾一笑,各自輕鬆隨意許多,宋申錫年紀最長,又是初次來到銀桂坊,難免新奇,撫須四下打量,而光王李怡就站在宋申錫身邊,卻一聲不吭,好像隱形了一樣。
這時九娘迎接二娘三娘過來,三位佳麗春花秋月各具風流,令人目不暇接,穎王李瀍沒正行的據坐在座位上,看著三位美人,口中嘖嘖稱奇,“瞧瞧三位秀娘子,我好歹也是銀桂坊半個老板,來,讓我好好瞅瞅!”
白衣女子是三娘昭秀,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眉頭一挑,似笑非笑道,“穎王殿下,如此輕薄可非君子所為,宋閣老就在此地,你要逼迫良家嗎?我不清楚銀桂坊的借據怎麼就到了殿下手裡,但殿下隨時可以把借據給我,銀桂坊足額兌付就是了!”
事情似乎另有內情?穎王李瀍有些鬱悶,“三娘啊,我好歹也是個親王,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麵子?你們就這麼不樂意和我纏連半點關係?那點銀錢又算得了什麼呢?博紅顏一笑不行嗎?”
三娘子昭秀美目一閃,“就是殿下親王之尊,銀桂坊才不得不自尊自重。。。”
“好了,三妹,閒話多說無益,圖費口舌,”鵝黃綢衣女子是二娘子楚秀,笑容溫和,“諸位貴客,弟子們稍作準備,就可以登台表演了!”
漳王李湊謙謙君子,舉止文雅有禮,“當家娘子請了,五哥魯莽,我們來的惶急,沒有把話說清楚,今日我們不看表演,隻是來此小坐聊天罷了,諸位娘子淺酌兩杯可好?”
二娘楚秀三娘昭秀九娘煙秀對視一眼,楚秀笑道,“如此這般啊,也好吧,煙秀你吩咐下去準備宴席,閒坐聊聊天也好!”
九娘煙秀輕笑一聲,吩咐那邊忙活女孩子停了花台的布置,去準備酒菜,這邊穎王李瀍不樂意了,口裡嚷嚷著,“彆啊,沒有歌舞作伴,喝悶酒有什麼意思?”
三娘子昭秀笑道,“看吧,還說要當銀桂坊的主家,一點都不體諒下麵人的辛苦,銀桂坊了不敢隨你的意思了!”
穎王李瀍有些不解,“三娘如何這麼說,我哪裡不體諒姑娘們的辛苦了?”
三娘昭秀笑而不語,二娘楚秀笑著招呼大家,“諸位,請隨意坐吧,三娘你彆說了,穎王殿下,您身份尊崇,銀桂坊不敢怠慢了!但是,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澒洞昏王室,梨國子弟散如煙,女樂餘姿映寒日,七秀用了一甲子的歲月從教坊漩渦裡走出來,實在不想也不敢再有任何牽連,如今銀桂坊的姐妹們雖然歌舞娛人,卻都是良民編戶,自食其力,冷暖自知,還請穎王殿下體諒!”
二娘楚秀溫婉大方,言語懇切卻也至柔至堅,頗令人動容,尤其是她誦讀杜工部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並序,眼神嘴角帶笑,眼神卻憂鬱幽深,宋申錫道德精深學識淵博心如古井都不免起了一絲漣漪,更讓一直隨便的穎王李瀍肅容收斂,拱手道,“二娘體諒,李瀍冒昧了,請恕我無心之言,李瀍對諸位方家仰慕傾心,卻絕無孟浪之心,日月可鑒!”
宋申錫撫須笑道,“穎王殿下,激昂風采,少年輕狂,無傷大雅,老夫觀之,都不禁年輕了幾歲啊,哈哈!”
宋申錫貴為宰相閣老,實權在握,裡子上可比穎王漳王這些親王含金量重,他如此開口調侃,風趣詼諧,令在場眾人皆忍俊不禁,笑聲一片,唯有光王李怡默不作聲,宛如一個木頭人,穎王李瀍撇他一眼,目光閃爍,不知道在琢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