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帝陛下李昂,麵色白淨,容貌素雅,翩然如玉,步履安詳,在左右女學士宋若熙等人眾星捧月的陪護下,緩步走進浴堂殿。
外朝大臣以宰相李宗閔牛僧孺為首,內苑中官以王守澄為首,嗯?馬存亮怎麼不在?皇帝陛下也有些困惑,內外大臣禱福朝拜之後,大唐天子落座,開口問道,“今日怎麼不見馬存亮上朝?”
內苑諸位太監無人出頭,唯有王守澄上前一步道,“回聖上的話,這幾日神策左軍中尉馬存亮略染風寒,唯恐擾了聖駕,特囑托老奴代為告假!”
皇帝陛下眉目低垂,馬存亮是內苑少有品良醇厚的大宦官,立過大功,更是執掌神策左軍大權在握,甚至能影響到內苑的權利平衡,馬存亮病了,為什麼是王守澄為他告假?馬存亮不是也有幾個體己的心腹同黨嗎,人呢?皇帝陛下心裡也著意幾分,“哦,馬存亮病了?讓他好生修養,宣太醫為他看病!”
王守澄蹈步朝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聖上英明,老奴謝陛下恩典!”
情形不對!宰相李宗閔牛僧孺對視一眼,發覺情況不對,王守澄替馬存亮告假,這事情有蹊蹺!陛下若是點頭了,宰相學士們沒有異議,王守澄就敢給馬存亮放假,放個十年八年的假,然後自己在內苑一家獨大!
王守澄是內侍省太監,這是他的本職,知內侍省事,這是他的本職工作,他還有神策右軍中尉的加職,為天子督導神策右軍,他還有上院樞密使的職銜,掌管內苑皇家機要文書。天子近侍,神策統軍,掌管機要,這三個職銜,分開來說都沒什麼,不至於讓內外群臣甚至皇帝陛下忌憚,可是這三個職銜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威力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寶曆三年,敬宗年少貪玩任性,賞罰無度,內侍劉克明叛亂,沉香殿謀殺皇帝,又矯詔絳王權柄軍國事,還陰謀清洗內苑異己中官,當時王守澄是知樞密使,與劉克明叛賊委以虛蛇,暗中與神策中尉梁守謙馬存亮互通消息,還和外朝重臣裴度等人聯手,先下手為強,派遣神策軍和飛龍禁軍,誅殺叛賊劉克明和絳王,然後由太皇太後下詔,擁立當今天子,王守澄勾連內外,功不可沒。
所以當神策右軍中尉梁守謙年老告退,王守澄便毛遂自薦求任神策右軍中尉,他有從龍擁立之功,當今天子也就許可了,而裴度等外朝重臣們,以為王守澄擔任神策右軍中尉之後會卸任樞密使,因為沒有先例,從來都沒有神策右軍中尉兼任樞密使的情況發生,可是王守澄偏偏就破了這個例子。
這是一個惡劣的事情,天子近侍,神策統帥,掌管機要,這三者權限操之一人之手的時候,王守澄就成了內苑第一人,有足夠的權柄可以和中書門下政事堂的宰相們一較長短了,內苑中官參議朝政,是王守澄開的先例。
以天子之名欺淩外朝重臣,再曲解外朝重臣的喉舌以蒙蔽皇帝,王守澄上下其手,左右逢源,無往不利,勢力急劇暴漲,讓內外群臣忌憚,天子側目。
皇帝陛下於大和三年設置了女學士,隨行左右以備待詔谘詢,更是召回席誌榮擔任黃門郎,溝通內外喉舌,未必沒有對王守澄肆意擴張的不滿。
此時馬存亮抱恙未到,王守澄蠢蠢欲動是嗎?禦座上的皇帝不禁多了幾分關切,目光看著下麵的宰相學士們,李宗閔牛僧孺卻都保持著沉默,他們要盤亙一下局麵,如今的局勢多少讓人有些看不懂了,不是說王守澄與仇士元相爭嗎?怎麼王守澄把矛頭對準了馬存亮?那事情可就更大條了!
馬存亮的份量比仇士元重多了,浴堂殿內的眾人都有意無意的去看仇士元,仇士元雙目微閉,站在中官的隊列裡也孑然一人,於眾人格格不入,也不見說話,但安穩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