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是港口城市,交通便捷,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有名的混亂之地。
在百年如一日的大小黑/道組織橫行的現狀下,這邊的走/私情況特彆嚴重,因而也衍生出一係列令人不齒的罪惡交易。*1
像是販/毒,軍/火交易,以及……人口買/賣。
過去上百年橫濱本地的失蹤案,有一部分就正好與人口買/賣相關。
近年的頻率已經減少了很多。
監管隻起到了很小一部分作用,在這座城市,真正起到決定性因素的還是某個以港口作為勢力範圍的凶惡犯罪組織的崛起。
那個漸漸紮根與這所城市的經濟和政治領域、被當地人稱之為“港口黑手黨”的組織,憑借一己之力壓住了其他零零散散的中等與小型犯罪組織,隻有極少數同等大型的犯罪組織能夠和他們抗衡。
不是出於什麼正義感。
倒不如說恰恰截然相反——他們可是黑手黨。
在橫濱,沒什麼比黑手黨更加陰暗危險的存在了。
但以港口作為勢力範圍的港口黑手黨現任老首領,姑且還是有明確禁止不利於他們發展的販/毒與人口買/賣行為——因為這兩項會嚴重損害他們賴以為生的城市,與竭澤而漁無異。
雖然行事作風殘忍血腥,但沒有失去理智、一手建立起這樣一個龐大組織的老首領當然不會目光短淺到放任這種事情不管。
於是,人口販/賣案件逐步開始減少了。
但儘管如此……過去百年積累的罪惡釀造的惡果,卻並未因此而消失……
不完全的生得領域沒有任何攻擊性,但作為等價代換,其持續時間和領域麵積一般都尤為驚人。
有些聰慧的詛咒還能根據自身需求,通過自我束縛換取一定[領域特質]。
像是[無儘小巷]……那很顯然就屬於這一類。
將領域入口隱藏在條件下,如果不觸發條件就無法和對方的領域處於一個平麵,卯生也就無法通過[魔眼]直接正麵破除。不滿足條件的存在哪怕在那條街道來來回回勘測了無數次也找不到那不屬於人世的異界入口,最後隻能頭疼的站在原地。
……把這片地區全部轟掉、從迫使詛咒出來也不是不可以,但動靜太大了。
卯生陷入了沉思。
總之,目前姑且可以確定是咒靈事件了。
因為平鬆和宏昏倒的地點附近有明顯的咒力殘穢,不過隻有原地一小塊,大概是留下詛咒的標記後就回到了領域內了。
……真麻煩啊。
一般詛咒的隱蔽性有那麼強嗎?
這個隱蔽性到底是針對什麼設下的?平鬆編輯又是怎麼觸發的?
卯生並不懷疑自己的能力,所以下意識的選擇站在了另一個詛咒的角度思考。
……是針對[非人的異常]?
橫濱租界爆炸後出現的某個“存在”讓無數敏感的咒靈下意識的回避逃離,可這個特級咒胎無法離開,因此就針對這一[異常]設下了最強的保護屏障——如果是這樣的話,同為[非人存在]的自己被排除,也不是無法理解的事情。
卯生定定的看著這條街,暫時放棄了繼續探究。
他打算先去找平鬆和宏、把對方身上的詛咒標記“殺掉”再說……
2009年9月23日,淩晨三點四十五分。
橫濱神奈川區,中井家夫妻二人連帶著兒子全部死於非命。
夫妻很年輕,才20歲出頭,他們的孩子才剛剛誕生不到一年。
同一天,清晨八點整。
剛起床沒多久的平鬆和宏打著哈欠,接到了警方的電話。
“中井……?啊,是的,我是他朋友,昨天我們的確有聯係過,因為我剛剛回到橫濱,他打算來接我聚一聚,不過最後還是沒能見麵……”
“嗯?原因?因為他說他兒子突然發燒,所以要趕著回家……那個,中井君他怎麼了嗎?”
“欸?死……?”
平鬆和宏緩緩睜大了眼睛。
中井相一是平鬆編輯的高中同學,差不多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家也離的很近,就隔了一條街而已,兩年前剛剛結婚,沒多久後就有了孩子,聽說現在才半歲。
平鬆和宏還想著等周末放假去探望……然而現在沒有機會了。
作為中井最後一個聯係的對象,平鬆和宏愣愣的回答完警方的問題後,就直接匆匆換了衣服,慌忙的往友人的家衝去。
門口,無數路人和鄰居正在圍觀。
警示線將中井家門口包圍了起來。
“夫妻兩人死在了門口……”
“聽說半歲大的孩子也沒了。”
“是不是入室盜竊啊?”
“不,沒有財務丟失,就隻是殺了人。”
“真可怕,中井家是惹到黑/道了嗎?”
“有可能……一周前,中井先生就無緣無故在角落裡昏迷了兩個多小時,被路人送進了醫院,身體還有多處拉傷和磕傷,說像是逃命逃到手腳抽筋,中井太太還很擔心的報過警,不過因為中井先生本人失憶,而且也沒有什麼證據,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這是尋仇?”
平鬆和宏穿著粗氣,耳邊的話語聽的清清楚楚,他臉色發白,顫顫巍巍的向一位家庭主婦搭話。
平鬆和宏笑得比哭還難看,“不好意思……請問中井君一周前昏迷了兩小時還失憶的事情,能仔細和我說說嗎?”
中井相一昏迷的地點,很巧合和平鬆和宏是同一個位置……
平鬆和宏原本的難過,被生物本能的恐懼所覆蓋了。
他回憶起自己手機裡的遺書,手腳仿佛墜入冰窟般冰涼。
九點半到秋月社分部報道上班的時候,他也頻頻走神,盯著電腦屏幕,校對工作沒有半點進展。
因為不知道平鬆編輯的家庭住址,因此特地找到出版社來的卯生順著辦公桌的身份牌找到了他的編輯。
那還是卯生第一次和編輯真正見麵。
對方比他想象中的年輕不少,黑短發隨意往後捋,穿著西裝三件套,鼻梁上帶著一副銀框眼鏡,看上去頗有些驚懼憔悴。
大概還是被嚇到了。
雙手端兜裡的咒靈先生想。
不過……過段時間大概就沒事了。
平鬆很樂觀,心理也很強大,給他足夠的時間,大概自己就能夠調節過來。
在來來往往人群中自由穿梭的咒靈垂著眼,死氣沉沉的暗紅瞳色轉變為[魔眼]那獨特的深藍帶著虹光的璀璨。
對方體內的[詛咒]標記清晰可見,抬手從體內抽出細長的骨刺,刺中死之點後徹底磨滅掉標記。
隨後,卯生將一塊常人看不見的、屬於他這個咒靈自身的骨鏈纏繞在對方的手腕上。
卯生並不確定那個咒胎會不會察覺到標記被抹去,在未完全確認祓除之前,心細如發的咒靈決定順帶給對方做個安全保障。
畢竟對方幫了他們家很多。
不管是自己的事業,惠和津美紀當初在急診中心的事情,還是後來的轉學事項,都多虧熱情的編輯先生才能減少了繁瑣的手續。
是個好人。
保留了被警惕多疑的惠親口認可的[人性],看似冷淡的黑皮咒靈實際上心軟到完全無法對任何人的危機視而不見。更不要說是自己認識的好人了……
身為普通人的平鬆和宏在正常狀態下看不見咒靈。
理所當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擺脫了詛咒標記。
他渾渾噩噩的下班,站在家門口的心情尤為遲疑。
中井君……是遇到和我一樣的事情了吧?
當初昏迷的隻有中井君一個,但出事的卻是他一家三口。
平鬆和宏當然難過,那畢竟是他的友人。
然而難過的同時感到恐懼,也並不矛盾。
如果,他是說如果——
自己繼續住在家裡,他的爸爸媽媽,還有才六歲大的妹妹,會不會和中井君他們家一樣被牽連?
[聽說被人剖開了胸膛。]
[聽說被切斷了四肢。]
[他們家的孩子……死相聽說格外可怕。]
平鬆和宏沒有親眼見過屍體,但作為想象力豐富的文學工作者,他大概也能想象一二。
他抿住了嘴。
隨後,堅定的做出了選擇。
連累到家人,他死都不會瞑目。
……他要從家裡搬出去……
一周。
中井相一是一周後才死亡的。
平鬆和宏想:我說不定還有一周時間。
他不想死,所以得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