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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明年入學的正常生活,也是為了避免讓卯生爸爸擔心,還有不負前輩們的好意。
比起就隻會逃避的廢物大人,更加勇敢又有主見的惠這麼想到,最終讓步,開了談話的頭。
——他可不想未來高專四年學習生涯裡還要因為這個男人而糾結四年。
惠隻是想要知道一些答案、然後自我釋懷而已。
被搭話的甚爾睜大眼睛。
他沉默了幾秒,最後嘖了一聲開口:
“姑且算是自作自受,畢竟我以前是個殺手,從頭到腳黑到透,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殺人者人恒殺之,我死了也很正常。”
“死在07年?”
“嗯,好像是吧?五條悟那家夥告訴你的?”
“……”
甚爾看著惠的背影,半天沒等到下一句,最終移開視線。
他把那隻看起來傻乎乎的白玉犬拽過來捏著玩,然後慢吞吞說道:“你要是有什麼想問的話,就直接問吧,今天姑且心情還不錯,應該會好好回答。”
惠額角繃起青筋:“難道不是你該主動交代些什麼嗎?”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還是你問吧。”
惠:……
年輕的小式神使深吸一口氣。
他把水關掉,擦了擦手,然後扭頭,目光銳利的盯著隻顧著玩狗的大人。
“那我就直接問了。”用著質問的語氣,惠直擊重點:“五條先生說,你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把我賣給了禪院家,為什麼?”
伏黑甚爾07年七八月份的時候就死了,那個時候惠三歲半多,年末才滿四周歲。
也就是說,他在那之前就已經和禪院家商量好交易的事情。
為了錢?
為了擺脫他自己累贅?
不管什麼理由都好,惠都會接受。
他就隻是想要得到一個真相。
就像是不少孤兒院的孤兒在長大與生父母重逢,會忍不住想要知道自己被遺棄的理由一樣。
這就像是一種溯源的本能衝動。
。
甚爾盤著腿坐在地上,煩躁的摸了摸後頸,遲遲沒有給出答案。
為什麼要把惠賣掉?
他大可以說是為了錢——畢竟咒術師還是很稀有的,而惠的天賦很高,禪院家是出了名的重視有天賦的術師和強大的術式,當時商量的時候,都是以百萬千萬和億作為單位的。
但是甚爾缺錢嗎?
缺倒是缺,但他來錢也快。
畢竟甚爾曾經持有的那幾把特級咒具,就已經價值幾十億了,這還沒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咒具價格。如果全部統計起來的話,估計近千億日元都有了……這還沒算他賭博輸出去的錢。
因此當時交易談攏的最高數額,對曾經的甚爾來說,其實也沒多大意義。
那麼真正的原因是為了什麼?
那是因為——
“……待在我身邊的話,你會變成和我一樣糟糕的爛人吧。”
就在惠遲遲得不到回複、決定放棄交流的時候,男人微不可聞的聲音悄然響起。
惠愣了愣,扭頭看向他。
正如先前所承諾的會「好好回答」,伏黑甚爾煩躁過後,還是開了口。
哪怕聲音再怎麼模糊,也算是這個複雜又糟糕的男人少見的坦露。
“你一歲多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百分百擁有咒力,而且不弱。”
“所以,雖然禪院家在我眼裡不過是個垃圾場,但如果你覺醒術式……也總歸要比彆的地方強上幾分。”*1
禪院家對「非術師」來說,毫無疑問是地獄。
但對「咒術師」來說,卻截然不同了。
——如果先天術式足夠出色,那麼就能夠得到最好的物資和最優的待遇,能夠被人敬仰著長大、擁有特權。
這就是所謂的禪院家,這就是所謂的禦三家。
甚爾:“我這種家夥,沒有改變自己的毅力,更不會照顧人,毫無疑問注定得不到善終、隨時都可能會死掉,啊,事實也的確如此……所以,要是跟著我的話,你根本就活不到那麼大。”
也不會變成現在那麼出色的樣子了。
。
伏黑甚爾不會照顧人,更不會愛人。
因為他短暫一生,是毫無尊嚴、不被愛的一生。
在禪院家的十多年裡,這個男人都是毫無價值、死不足惜的恥辱。
包括生父生母在內,在禪院家的日子裡,從來就沒有人愛過他。
沒有感受過愛,所以不懂得怎麼去愛,更不知道怎麼表達。
讓他有所轉變的,是甚爾成年後離開禪院、和惠的母親的相遇。
那是唯一一個讓甚爾產生過動搖的女人。
曾經鋒銳的棱角都被對方磨平,以至於讓甚爾產生過“就這樣平靜生活也不錯”的想法。
他眷戀著對方的天然和愛意,還有孩子誕生時最純粹的幸福。
甚爾也曾經一度以為自己能夠就此迎來幸福,能夠在新的家庭裡學會自己曾經缺失的感情、彌補自身那滿是缺陷的人格。
然而他的妻子在孩子誕生後沒多久就病逝了。
像是曇花一現般,還沒來得及回味就已經消失。
得到的救贖從手中消散的感覺太過痛苦,以至於甚爾再也沒辦法付出第二次真心和期待。
——隻要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失望。
可沒有期待的人生,也就沒有了希望。
以至於這個沒有半點自救心的男人最終墮落到這個地步,短暫又可笑荒謬的結束了糟糕的一生。
所以,賣掉惠的原因很簡單。
這個男人知道自己有多麼糟糕,也知道自己有多麼無可救藥、罪行累累、不可依靠。
所以,他才會選擇將孩子送到他能為之準備的、最好的地方。
甚至在惠術式未覺醒的時候,就全麵考慮到了各種可能性,提前和禪院家家主達成了「額外約定」,儘可能的為惠未來的生活爭取到最好的結果。
如果隻是普通的術式,至少要給惠較好的生活物資。
如果是祖傳術式,那禪院家必須要迎接惠回家,立其為下一任家主,並在現任家主死後將遺產全部轉移給惠。*2
如果是……
這是愛嗎?
甚爾搞不清楚。
「惠就拜托你了。」
妻子臨終前的托付時不時冒出來,而在做完這一切安排後就再也沒有被回憶困擾的甚爾遲鈍的想——
或許隻是為了讓腦海裡的聲音與畫麵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