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搖鈴。
彼岸的燈火似乎在搖晃。
白鶴夫人繞了遠路,帶著她的孩子拜訪了寄掛著的所有人。
被提前安排避難的津美紀和芥川銀。
還未蘇醒的中也以及被太宰拖住、正在照看中也的芥川龍之介。
其中還包括高專的其他少年少女們。
以及最後的……在橫濱第二次百鬼夜行之際進行高層肅清的虎次郎與乙骨。
。
親自引誘、製造了高層叛徒的會麵機會的虎次郎和他的同僚們一同被囚禁。
乙骨遵循著先前的計劃,率領著變革派的人,層層包圍了與詛咒師和咒靈交易的高層叛徒們的見麵地點。
半數以上的高層即將落馬。
而不久後,高層的一半將會被他們準備的新鮮血液取代。
虎次郎已經和乙骨串通好了脫罪的理由。
之後,虎次郎將會因為“戴罪立功”的理由而重歸高層隊伍,然後繼續潛伏、爭取暗中配合變革派將另一半的高層也清洗乾淨。
而那一次肅清……
必然也會是虎次郎所代表的鶴見家的落幕。
罪行累累的鶴見家,早就該和那腐朽的舊時代退去了。
單獨跪坐在被層層封印的屋內,神情平靜的虎次郎這麼想道。
“虎次郎。”
白發蒼蒼的老人忽然聽到身後的呼喚聲。
那熟悉的聲音,讓他立即就轉頭看去。
然後。
虎次郎的眼睛瞬間睜大,他嘴唇都顫抖起來。
“卯、卯生哥?佐知子夫人?”
虎次郎喃喃著,在那一瞬間,他產生了錯亂。
就仿佛時間倒流,他再度變回那個年輕又肆意張揚的“紅獅”,仍舊跟隨在自己道標的身後一般。
昔日的記憶衝擊著老人。
看著恢複回人類樣子的卯生與許久未見的佐知子夫人,虎次郎眼眶酸澀,頓時老淚縱橫。
“您、您和夫人是……”
白發蒼蒼的虎次郎閱曆豐富,雖然這麼問著,但他內心早有了答案。
所以卯生沒有回答。
他隻是走上前,半蹲下來,對著年邁的竹馬伸出手。
“我要走了。”黑發的貴公子輕聲說道。
年輕的、死去的亡靈和年老的、活著的老人的強烈對比,那就像是兩個時代的重合。
卯生藍眸清澈認真:“我可以再一次的把未來和家人……托付給你嗎?”
時隔了六十年,往昔又輪回成了今日。
卯生再一次的給出了自己的全部信任。
就像是當年病臥在床所托付的那般,他將變革派,將北澤家、中也和芥川兄妹,甚至包括五條悟……將所有所在意的事情,又一次的托付給了虎次郎。
——托付給了這位曾經辜負過他、失敗過、墮落過、逃避過的虎次郎。
白發蒼蒼的老人痛哭流涕,哭的撕心裂肺。
那麼多年了,那麼多年了!
他竟然還有挽回的機會!
虎次郎大哭大笑,他乾癟的雙手想要去握住卯生伸過來的手,卻握了個空。
於是,老人正式的行了個跪禮。
“這一次、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絕對不會!”
這一次,哪怕他一把老骨頭都被碾碎,虎次郎也絕對不會再辜負對方的期待。
等他百年歸壽後,一定會帶著好的消息前往彼岸。
。
死後的六十年,悲鳴的白鶴終於帶著她的珍寶回歸了沉眠之所。
三途川在靜靜的流淌。
岸邊的無葉紅花開的爛漫,一路蔓延向遠方。
河邊,似乎有誰在等待。
——那人足足有一米八高,體格偏瘦,一頭微卷如雲朵般蓬鬆的及肩發在腦後綁出了個小小的馬尾,高挺的鼻梁上也架著一副眼鏡,帶著一股十足的文人少爺的氣質。
那是個男人。
眸色與蓬鬆微卷的發質和卯生一模一樣
男人在1942年因為可怕的疫疾而病逝。
自此之後,便在彼岸河邊等待了七十六年。
男人很耐心,一開始並不覺得焦急。
準確來說,在正常的壽命範疇內,越久在這見到他心心念念的兩人,他就越發安心。
直到現在。
在男人都因為這時間的漫長而開始不安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往這邊走來的心念之人。
“有過一個充實的人生嗎?”他溫和的,期盼的詢問。
佐知子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隨後眼眶微紅的牽著孩子的手走上前。
她露出了如同皎月的笑容,輕聲回道:“有哦,那真是很漫長又波折不斷的歲月呢,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安心的結尾……要講給你聽的話,大概要花好多好多時間。”
“沒關係,我們現在有很多的時間了。”
男人真心實意的露出笑容。
然後,他的目光從佐知子身上轉移到她身邊的青年。
隻是呆了呆,男人就立即眼神亮起、神情微顫的欣慰道:“啊,你長得比我還高了啊,小卯生。”
男人的語氣是如此的親昵又高興。
於是卯生也在局促後露出了笑容。
男人叫做雪原司。
男人有著如白鶴般高貴美麗的妻子,可愛乖巧曾經像雪兔子般柔軟的孩子。
早早病逝的男人憂心忡忡的在彼岸苦等了妻兒七十六年。
最終,他和他的珍寶重逢了。
昔日消失的雪原家,在這一刻又回來了。
卯生的父母對他伸出了手。
於是,高大的青年再度變回了那個稚嫩的,可以在父母之間蹦蹦跳跳、撒嬌耍賴的小孩子。
就仿佛從未分離過一樣。
他們會有好多好多的故事要分享。
他們會有好多的愛想要補償。
愛不曾被血緣乾擾,更不曾被生死分隔。
。
2018年橫濱第二次百鬼夜行,終於徹底落下帷幕。
都說人死後會化為天上的星星注視大地。
而那一晚的星空的確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