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短短的兩年築基,整個蓬萊上下怨聲載道,剛想著李師兄帶領同門去秘境曆練,可以安分幾年重建自信的時候,又立刻被這個秦師兄往後甩了一大截,怎麼他們清淨崖的弟子,都這麼不當人的嗎?!
不過有一句話說對了,清淨崖的弟子,的確都不怎麼當人。
江應鶴倒是覺得以係統的標準,這進度理所當然。他正盯著係統開放的第二個進度條,“鈞”字後方的鮮紅色培養進度條緩慢地解鎖,每當他用道體之血淨化對方軀體裡的鬼氣時,這個進度條就會突然跳一下。
看來關心身心健康的培養方式還是很正確的。江應鶴滿意地想著,正在檢查秦鈞的功法時,忽地被二徒弟抓住了手腕。
他平時不怎麼說話,行事也很沉穩,不會貿貿然地去做任何沒有把握的事情,一般出現這種舉動,都是有事情要說。
江應鶴抬起頭看他一眼,猜測道:“築基不穩?”
秦鈞點頭:“有一些。”
江應鶴改了靈力的運行路徑,直接探進他功體之內,包裹住了築基靈台,神識一掃,便見到秦鈞的靈台通體灰黑,有絲絲的鬼氣繚繞。
還是驅除不淨,這萬鬼之氣像是種在了真靈裡,無論這兩年來怎麼淨化,都會卷土重來。
江應鶴輕輕地蹙了下眉,一邊耐心地繼續驅除鬼氣,一邊想著可有什麼辦法能夠改善他的體質……正當江應鶴沉思時,忽然感覺到有什麼帶著溫度的觸感壓在了肩膀上。
是秦鈞靠了過來,他對著江應鶴霜白的脖頸和喉結盯了一會兒,才道:“處處都要師尊費心。我……”
“噓。”江應鶴專注地導入靈力,拔除糾纏著築基靈台的鬼氣,隨後道,“不必內疚,隻要你以後行光明磊落之事、依掌門師兄所說,做一個問道向善之人……”
問道向善……秦鈞像是聽了一個奇妙的笑話,他的注意力凝聚在江應鶴身上,終於想到對方與其他正道人士不同的地方了。
他隻是表麵上冷淡無比,但其實成熟而溫和,對其他人有很大的容忍度。而且他似乎還受過某種規則的培養和教育,願意用比較善意的想法猜測他人。
這種感覺在他麵對著自己時,顯得尤為明顯。
如此的特彆待遇,有一些取悅到了這隻惡靈敏感的神經。
他已經習慣江應鶴身上的氣息了,覺得很舒服地再挨近了一點,由著江應鶴把體內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礙的鬼氣剝離出去。
恰在此刻,清淨崖的仙府玄門驟然洞開,外界的光線猛地投入進來,還有一個挺拔如鬆的玄色身影。
李還寒一身腥甜血氣,佇立在玄門中央。他身上的衣袍有幾處破損,軀體上的血跡蜿蜒而下,漫過他攥緊的指節縫隙。
“師尊,”那雙血色的眼眸有一瞬的戾氣橫生,但又迅速地消散,“……他是誰?”
血液滴落在地麵上,順著指縫浸潤過去,將李還寒緊握在手中的寒玉劍墜染透,鍍滿殷紅。
這是太虛秘境內層的鏡石,是一件未經打磨的先天靈寶。當李還寒的手從寒光玄冰中取走寒玉鏡石時,整個太虛秘境,煙消雲散。
而之後的返程路途上,他無數次笨拙粗糙地編織繩結,在千磨百煉中才製成劍墜,每次置於掌中,垂眸凝視時,都覺心口怦然。
血跡滴在地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眸色鮮紅的黑發青年向前走去,從喉嚨到胸口之間,都被掌心這股寒意刮蹭著、仿佛順著心口穿刺而過。
他的獨.占欲.望蓬勃而出。
冬去春來,乍暖還寒。
江應鶴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氣。像這種外冷內熱、正直溫柔的道門劍修,無論是圈做爐鼎還是“吃掉”,的確都充滿了誘惑力。
秦鈞是個渾身鬼氣的惡靈,這個總是撒嬌的小師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知道都在惦記著他什麼——師尊說隻有自己唯一一個,卻還招來這麼多底細不知的邪修……
李還寒盯著江應鶴安撫長夜的那隻手,素來冷酷無波的神經像是在被火焰灼燒著,覺得這個“師弟”非常礙眼。
“我也很想好好地教導師弟。”李還寒抬起眼,“師尊?”
江應鶴讓自家小徒弟粘了這麼久,自然知道還是讓他早早學會獨立更好,如今聽了他們兩人的話,即便看著長夜滿臉委屈,也還是很拎得清輕重。
“聽話。”他揉了揉少年的發頂,“以你的年紀,也不能太依賴我了。”
長夜眨了眨眼,環著江應鶴的腰想要最後掙紮一下,目光卻順著地麵落到那隻妖獸的身上,再偏頭看了一眼秦鈞。
灰發男人舔了舔唇,看著江應鶴的目光總是有那麼一點兒饑餓的味道,比麵冷殺心重的李還寒還要更讓長夜覺得厭惡一些。
等到埋在懷裡的小少年不情不願地答應一聲,江應鶴才轉而抬起頭,用神識向清淨崖之下掃了一眼,果然感覺到許多弟子因那聲妖獸嘶吼而聚攏過來,遙望著此處議論紛紛。
“鈞兒……”
“弟子明白。”秦鈞隨意地道,“這就把這隻妖族帶走看咱們蓬萊的山門。”
他看向江應鶴的雙眸,目光與那雙墨色明亮的眼眸對視了一瞬,他原本隨口而出的語氣都輕了一刹那。
“……不殺。”他想了想,補充,“聽師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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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被秦鈞逮回蓬萊的妖獸,雖然保住了一命,但也跟周掌門簽下了為蓬萊派守護山門的契約,化為蓬萊正殿之外的一座巨妖石雕,無知無覺般沉酣在這裡。
但隻要有他人進入蓬萊,妖獸就要遵循自己的契約,傾儘全力守護蓬萊的弟子們,為期三百年。
三百年時光,足以讓那些年少英才中途隕落、足以讓人間王朝變遷、物是人非,但對於妖族來說,區區三百年,就仿佛彈指一瞬。
也是因為這個巨妖石雕的原因,蓬萊弟子們對秦師兄的印象越來越走偏了,秦師兄看上去穩妥利落、行事果決,卻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讓人不敢靠近的氣息,恐怖程度比那些折損在斬運劍下的惡妖凶獸更甚之。